十几秒的讨论忽然安静了下来，随后雷雅诗向学生们问道：“我们的问题是——这么多的食盐够全大陆的公民吃多长时间？”

    “起码一年吧。”叶茜不假思索地说。

    雷雅诗摇摇头。

    琳娜·屈希勒默默地得出了一个结论：“一年可吃不了，至少要三年！”

    吴宁静也摇头。

    梅露·杜瓦特稍稍思考后，接着向吴宁静问道：“难道是十年？”

    “不可能，面粉、盐、油这些东西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好几年呢？那些大商人肯定不会允许的，肯定不超过两年。”

    难得被这种间接计算困扰的索尼娅见不止一人给出答案后，给出了自己的猜测：“一个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龙樱班的其他女生的惊诧被她们的人形看在眼中，但这些事先被告知答案的人形们仍旧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半点替她们的主人说出答案的意思。

    在每个人给出了一个月到十年不等的答案后，柯雅给出了最终答案：“同学们，现在在这个火车总站上所有车皮里的盐，理论上只够全大陆的人吃——最多三天。”

    “三天？！”

    龙樱班全员懵逼，索尼娅通过柯雅给出的答案验算完毕后，也跟着其他人一样不由自主地用面部表情表达了自己的震惊。

    她们大眼瞪小眼，希望从站在她们身旁的人形身上看出些什么，索尼娅对吴宁静不自然地笑笑，“这……老师，您在开玩笑吧？”

    吴宁静摇头：“在不计算每个人的体型、劳动强度和运输中途折损或各类污染的情况下，按每人一周吃一小担盐，体力劳动者和士兵多吃的，由未成年人与婴幼儿补上，每节车皮的核定载重量大约是六千大担，这个大陆上有至少四亿人口。一道很简单的算术题，你们自己算吧。”

    所有学生们在脑子里吃力地数着那一长串0，在几分钟后终于知道这是真的。

    叶茜追问道：“这仅仅是盐，我们这座港口城市还算容易搞到的香料问题暂且不提。如果要是油呢？要是粮食呢？！煤炭呢？”

    雷雅诗随手指了指附近的几处地方：“那些油可以积成前面的那个被各种药物污染的大池塘，粮食可以堆成周围这几座小山。至于煤炭……宁静，你知道吗？”

    吴宁静点头：“之前的初等地理课上没讲清楚，现在我简单地讲一讲。这个世界的煤炭和我那个世界有点像——按照等级初步划分为无烟煤、烟煤、褐煤三种，再往下可以分出泥煤、焦煤等不同的煤炭。当然，还有我准备这几天申请专利用来赚钱的、经过加工的蜂窝煤。煤与煤之间的热值差距——也就是同等质量下完全燃烧后产生的热量——是不同的，带来的污染也不同，因此价格差距十分巨大。不论哪种煤炭，按照自然堆积的话……能把三分之一个我们所在的火车总站填埋掉。”

    女孩们呆呆地看着那池塘和小山，随后转头看向火车总站的远端，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天啊！”李妙晴哀叹道。

    “我第一次感觉世界好大。”叶茜说。

    “我也是第一次想到这件事！”沈佩玲也忍不住说道。

    “我完全没听说过煤炭之间有那么大的差别。”杨瑄颖则是在用随身笔记本记下有关煤炭的知识后，给出了这样的感叹。

    吴宁静先是哀叹一声，随后接着说道：“最近的日子里，我们总是在空闲时期试图找到一个办法，使你们对整个大陆的规模有一个正确的感觉，这很不容易。但要了解这个不进则退的新世界，没有这种感觉是不行的。我从我当年看过的一部小说中获得了灵感，于是。我托雷雅诗帮了忙。”

    柯雅对所有学生解释道：“带你们到这里来，还有一个重要目的：让你们明白运行一个国家最基本的规律。在这之前，你们肯定把整个大陆以及我们这个帝国的运行想得极其复杂。是的，它确实是复杂的，比你们想象的更复杂——即使只是勉强维持一个工业化国家的正常运行，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外交等各方面都必须考虑进去，绝不是一两天或者一两年可以学会的。但它最基本的规律却是十分简单的，我想你们已经知道了。”

    索尼娅点头，她的双眼忽然变得冷峻而严肃，吓得其他同学不寒而栗：“必须首先保证这个国家有饭吃！考虑到帝国人口在整个大陆的占比，陛下他们每周都要为帝国的公民提供至少一节列车的精盐、十节列车的粗盐、一个大池塘的油、几座小山的米面。如果有一天供不上，国家就会不稳定，随时可能发生骚动；三天供不上，国家就会陷入混乱；一周供不上，国家就完了。不论教士、僧侣、记者们怎么宣传，这一切都不会改变。这就是宁静老师给我们讲的‘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叶茜也立刻恍然大悟，随后点头：“看到这长长的列车，哪怕是曾经像索尼娅受到诅咒的人，或者是普通的傻子，也明白这道理了。”

    柯雅完全无视索尼娅揪着叶茜的左耳这一行为，她只是两眼看着远方说：“可是，各位同学们，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天天吃着精盐的聪明人都不明白这个道理。哪怕是诸神殿里，也有不少不明白这点的家伙——他们以为自己只要输出信仰就可以拯救一个世界，却根本没看过众生一眼。你们是本大陆上第一批接受科学唯物主义教育的学生。”

    雷雅诗接着说道：“孩子们，我们明天将带你们去继续认识我们的帝国。我们要去最繁华的城市，要去最偏僻的山村，要让你们了解我们已经建立起来的两类工业和目前的农业体系，让你们了解人民的生存状态。我们还要给你们讲历史，这是认识现实最好的办法；还要给你们讲更多更复杂的国家运行的知识。但记住，没有什么比今天你们学到的更基本更深刻的了，你们将来的路将难上加难，会比你们明年的帝国大学入学考试要难得多，但只要牢记这个规律，就不会迷失方向。”

    吴宁静一挥手，随后摇了摇头：“不要等到明天了，如果没问题的话，请约翰先生今天夜里就让我们坐火车出发吧。龙樱班的同学们，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这时，约翰向东面的不远处指了指：“我们早有准备，各位大人们的专列就在那边。那些带各位前来的马车已经回到原来的马车公司了。”

    “各位老师，还有约翰先生，谢谢你们，我们就先上车了。”

    说完这段话的小娅立刻拉着自己的本尊上车，其他人也跟着这些学生们上了车。

    于是，不过五分钟后，这里只剩下了约翰一人。

    “这就是陛下看中的年轻人吗？真是难以忘怀的一课。要是我家的女儿也能进这个班就好了。”

    说完，他前往最近的调度室，用电话对距离自己最近的同事喊道：“各位伙计们，那几位大人们已经带着学生们走了。把几个袋子上的洞补上以后，就可以把货可以送回各个应急仓库了。”

    “是！”

    于是，这个荒废了五年的火车总站竟焕发出了无限的活力——虽然在这片几乎死气沉沉的大陆上微不可闻，但星星之火总有一天可以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