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岗教师那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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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既往不恋

    晚上,正在陈萱萱在看新买的《山海经》时,听到有人在敲秦念茹的门。“秦老师,开一下门!”听声音是熊涛,秦念茹没有开,熊涛坚持不懈地敲了十几分钟。后来没办法,就过来敲陈萱萱的门。陈萱萱打开门问:“做什么?”熊涛说:“秦老师不给我开门,我给她煲了点汤,你帮我拿给她。”陈萱萱说:“我也不敢随便替她收了,最多帮你叫她开门,要不要,是你们的事。”熊涛千恩万谢。

    陈萱萱去叫秦念茹开门,秦念茹卖了她面子,“我见他在外面敲了那么久,有什么话你们说清楚比较好,再这么敲下去全校都知道了。”秦念茹对熊涛说:“熊老师,我不喝汤,你拿走吧。”

    熊涛不死心:“女孩子多喝点汤皮肤好,我煲了两三个小时呢。”陈萱萱见秦念茹有些为难,就说:“你要实在想给秦老师送汤,就别这么晚,都十点多了,谁还喝汤,晚上长胖!”

    熊涛忙不迭地说:“对对对!我下次注意。”还下次?!陈萱萱觉得好笑。人家第一次都不给你面子,想也想得到,对你没意思,你还下次。陈萱萱没说什么,回了宿舍,由他们闹去。

    这周末陈萱萱不打算回家,周五晚上这天,秦念茹敲开陈萱萱的门,见陈萱萱在吃泡面,就把她叫过去一起吃饭。不得不说,秦念茹真的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她不但煮了饭,煲了一个淮山排骨汤,还做了一个凉拌海带丝。

    饭是由煲汤的锅子煮好后,舀出来盛在碗里的,看得出秦念茹很省,但她身上却没有寒酸气,她没有因为自己节省而底气不足或畏手畏脚。相反,她大大方方,自自然然。陈萱萱很佩服她,一个小小的锅子,经她的手居然也能变出这么多花样。

    第二天,秦念茹带陈萱萱去了她老家。她们步行了半个多小时,才到文塔村。这个村以前叫黑磥村,因村里有座明清时期的塔,远近闻名,所以改名文塔村。陈萱萱早有耳闻,这次来了,就近距离去看了看,读了塔上的铭文才知道,这哪里是塔?分明是墓!是一座文姓人家给祖宗修的墓。

    秦念茹说:“是墓吗?真的吗?我们小时候好多人在上面爬来爬去,还有人从那个口子爬进去玩呢?”

    陈萱萱看了看塔上的那个口子,说:“你们胆子真大!那口子是烧香烧纸的,后代烧钱纸就是从那个口子扔进去的。”秦念茹说:“还好我没爬过。”两人吐了吐舌头,赶紧跑开。

    又走了十来分钟,终于到秦念茹的家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红砖小平房,只有一层,孤零零地立在马路旁,和旁边几座两三层的农村小别墅显得格格不入。

    进屋后才知道,屋里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秦念茹管男人叫叔叔,管女人叫婶。她叔说了句:“回来了!”就走到厨房去忙自己的事。女人看起来很和善,脸上笑笑的,就叫她们坐,不要客气,还拿出橘子叫她们吃,自己到厨房帮忙。

    等他们走后,陈萱萱对秦念茹说:“你叔看起来好年轻,而且好帅,不到三十岁吧?”秦念茹说:“他三十一了。”陈萱萱问:“你爸呢?”“我爸死了。”气氛有些沉默和尴尬,陈萱萱想起之前赵丽说的话,没再多问。两人心不在焉地剥着桔子。陈萱萱想找点话题聊:“你房间在哪?我想去看看。”

    于是秦念茹带她去看房间,房间很久没人住了,已经看不出主人的特性和痕迹,连床都没铺。房子很小,只有简单的两室一厅,一间是秦念茹的,一间是她叔叔和婶婶的,厨房在外面。

    婶婶见她们看房间,问秦念茹:“今天住家里还是学校?住家里我就铺床,很快的。”秦念茹道:“我们回学校的,学校还有事。”

    她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原本是要给你铺个床的,但后天我们就要去广东了,家里没人,你又很少回来住,铺了床反倒容易受潮,就没铺了。”

    不一会儿功夫,菜上桌了。尽管只有他们几个人,但她叔叔还是做个六个菜,四个硬菜,两个素菜。她叔吃饭的时候没什么话讲,她婶倒是很热情地给陈萱萱和秦念茹夹菜,还问她们些学校的事情。但秦念茹不知道怎么回事,回到家里后就有些不太高兴,很多话也只是礼节性地“嗯”“是”答几句,大部分都是陈萱萱在说。

    她婶说:“下次你们来,提前打电话,叫叔去接你们。不然这么远,难走。”陈萱萱道:“我们当散步,一路玩过来的。”

    吃完中饭后,秦念茹说回学校,她叔说开摩托车送她们。临走时,秦念茹拿出一个信封,交给婶婶,说:“我回来也没买什么东西,这点小钱婶你拿着在路上给我叔买点吃的。”她婶不收,她叔叔也叫婶婶把钱还给秦念茹,秦念茹拉起陈萱萱就跑。

    跑了大概有几十米远,陈萱萱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就这么走啦?不是说开摩托送咱们的吗?我刚吃完饭,跑不得!你慢点!”话刚说完,她叔开着摩托从后面追了过来,叫她们上车。

    陈萱萱巴不得,一脚爬上了摩托。秦念茹也跟着上了车,三人一路无话地开到学校。他叔把摩托车停在学校门口,扔下那个信封就开车走了。秦念茹也不去捡,陈萱萱只好过去帮她捡,说:“我看看有多少?”数了数,居然有两千块。她诧异道:“我们新进老师这个学期没发工资,要到年底才发,你怎么有这么多钱?”

    秦念茹道:“我暑假打工存的。”陈萱萱顿时有些无地自容,想起自己暑假天天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丝毫没有想过要出去挣钱,这个学期还伸手向家里拿了两千块零花钱。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太不求上进了!她决定要好好向秦念茹学习。

    回到学校后,陈萱萱问“你今天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回家不应该是喜喜欢欢的吗?我们在路上看塔的时候你还很好的。”

    秦念茹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回到家就变得有些低落。”“我之前听到别的老师说了一下你的身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们说什么?”“说你是孤儿。”秦念茹道:“我本来就是孤儿。”“阿姨呢?”“你是说我妈?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村里人说我是爸爸在外面捡回来的。爸爸在我八岁那年去世了,一直是我叔叔抚养我。早些年他出去打工了,也就是这顿时间才回来的。”陈萱萱不知道秦念茹原来还有这么坎坷的身世。

    “不管怎么样,人要往前看。”秦念茹说这话的时候,既像是在对陈萱萱说,也像是在对她自己说。“曾国藩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物来顺应,当时不杂,未来不迎,既往不恋。”两人默契地齐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