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故事之通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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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明王寺

    日月争过。

    金黄色的小太阳逐渐变得不再活泼,整日不是缩在池修明怀里,就是躲在银皇雕的羽翼之下。

    晚秋涉冬,天气转寒,只是乌刻仙舟自北向东而行,应该寒意减褪才是,但见两只灵兽幼崽的情况明显是越往东越寒冷。

    乌刻仙舟真是往东在飞吗?

    就连陆静云也觉得奇怪,她与仙翁亲善,并无顾忌,寻个时间就开口问道:“师祖,为何前往汀洲的路上如此寒冷?”

    “我们不是要去汀洲”

    “摩诃禅寺不是在汀洲吗?”陆静云一愣,她不是疑心师祖,只是觉得奇怪。

    “生洲境内也有一座摩诃寺,不必远去汀洲。”

    生洲不也是东方四洲之一吗,怎得天气如此寒冷?

    “生洲毗邻北方,气候较东方三洲稍寒,与北方四洲则是无法相比。我们自北而来犹觉寒侵是因为此地特殊,只是为何有如此气候师祖也不知晓,自然神力,焉能悉数获知。”绿仙翁到底是陆静云师祖,见其面露思索之色就知其所思。

    生洲之平阳,有山曰石炎。在大海之滨,东临海,西南北三面负山;山环之若箕状。循山麓而入,峰峦迥抱,不复见海;其中得平地数百亩,有禅寺在焉,夜中常见院后有五彩光华。其徒斋戒持律颇严谨,日每一食,昼夜七时,咸瞑拜焉。

    绿仙翁一行在山间行走,但闻古钟疏发,悠扬悦耳。

    “好一处悠然僻静之地”舒雨停停而赞叹。

    “摩诃一脉喜好建庙于偏僻山间、风景如画、环境幽静、宜于隐逸之所,故此常不为人所知。”

    “难怪师叔祖不让我等御剑前往,匆匆而过岂不辜负了这番景致。”司空文斌说着眼光瞥向最后方的江源,可惜仍是神色木然。沈天心等人先后借故攀谈,只换来姗姗两字。青灵真人看在眼里,忧在心中。

    山路越过,来到一座古朴素雅的寺庙前,庙上匾额笔墨凌乱,隐约可猜出是明王寺。庙门大开,已有一位头戴白色扇形高帽,身穿白色法袍的俊秀僧人微笑迎候。

    “师叔知今日有贵客来访,特遣小僧出门迎接,不想是蜀山真人大驾光临。真人请,师叔已在竹西楼相候。”

    “有劳法师带路”绿仙翁回礼。

    俊秀僧人不着痕迹看了一眼池修明,转身于寺中带路。

    (禅寺东偏,真无禅师所居也。有楼焉,曰竹西楼。当山谷之间,下临溪涧,林树环茂。楼之东植竹,其木多松楮桧柏。泉石烟霞之胜,而独以竹为名焉者,盖竹之高标清节,学道者类之,故取以自况云。斯楼之美,与竹之幽,不言而可知矣。真无修为之暇,神魂游息于是。山雨初霁,冷风微来,如抱琅玕之色,听环佩之音焉。而又仰观天宇之空旷,俯瞰林壑之幽深。翛翛然若游于造物之表,而不知人世之为人世也。真无趣淡泊而习高尚,不汩于尘俗而逃夫虚空。其孤介之质,清修之操,真可无愧于竹哉。)

    “师叔,蜀山真人到了”

    “原来是仙翁驾临,请恕老衲无法起身相迎。”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袍枯槁老僧席地盘坐,双腿磷石斑斑,草木生焉。

    “禅师志节之高,在下实为钦佩,此行贸然造访,叨扰禅师清修了。”

    “白发多时故人少,到了老衲这般岁月,有故交来访,内心不胜欢喜,何谈叨扰,真人请坐。”老僧枯手微点,黄色蒲团凭空现于众人身下。

    蜀山一行人坐下,还未等绿仙翁开口,池修明与俊秀僧人四目相对。

    “你为什么一直看我?”

    “故人弟子,忍不住多看两眼。”俊秀僧人微笑回答,目光亲善。

    “你认识我师傅?”

    “令师曾与人共赴东海,纵横披靡,就是海里真龙遇见也退避三舍,小施主袖中蛟龙便是光吾真人于东海所得。小僧有幸,与光吾真人同行过一段,真人明澈自然,实乃小僧生平仅见,得其指点,至今受用无穷。”

    池修明听其言语,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说道:“你是妙谛和尚?我听老师提起过你。”

    “修明无礼!”永明真人这时佯怒斥道,继而向妙谛赔礼:“小子无知,不识禅师金面,贫道在此赔罪。”

    “稚子童心,何罪之有,倒是小僧闲话,搅了蜀山正事。”

    “仙翁此行,可是为它而来?”老僧目光灼灼,看了一眼常玉轩怀中长剑。

    “禅师法眼如矩,正是为神鸦剑而来。”

    “如此,还请灵剑出鞘。”

    “敢不奉命!”绿仙翁伸手一招,神鸦自来。并指成剑,凶剑飞出,赤光盈室。同时一道祥和的法力瞬间将欲要逞凶的神鸦剑包裹,神鸦剑沐浴在这道法力之中,凶性全无,安静躺仰半空。十数道目光自下而上打量着神鸦剑,静待老僧开口。

    “好凶厉的剑灵!”

    “禅师可有消弭剑灵戾气的方法?”

    “有”

    “还请禅师出手化去剑灵戾气,老道感激不尽。”绿仙翁大喜过望。

    老僧闻言摇头说道:“要化解此凶剑剑灵戾气,需修摩诃之法,非老衲所能为。”

    “禅师所言倒是让老道糊涂了,莫非禅师所修非是摩诃之法?”

    “老衲所修自是摩诃正宗,只是对于摩诃要领,世人又知多少?”

    “愿闻其详”

    “老衲师兄于佛门之中另辟蹊径,创出摩诃一脉。摩诃之说,藏于深山,隐于密林,世间杂杂,多不属实。摩诃正法谓人之自身,皆有明暗二性。肉身本性,是一为是二耶?一切诸圣,出现于世,施作方便,解救明性,得离众苦,究竟安乐。若欲修摩诃之法,必先辩二宗。尘世万物,皆有明暗混合。修行至初际时明暗绝然分立,相互对峙。中际时则二宗相混,明暗杂揉。届时暗既侵明,态情驰逐,明来入暗,委质推移。二者如蝇著蜜,如鸟被藕,如鱼吞钩,难以分离。直至后际时扶明克暗。明既归于大明,暗亦归于积暗。修行至此,则与道门真人无异。”

    绿仙翁何等人物,第一时间就有了猜测,脸上欢喜不再,老僧接下去的话也印证了这个猜测。

    “欲以摩诃之法消除剑灵戾气,需寻一人修行摩诃正法,待修到中际时将剑灵戾气一并摄入黑暗,将来修至后际明来逐暗,戾气不复存于剑灵。只是此法甚为危险,仙翁曾与老衲说过,仙尊金口玉令蜀山七柄凶剑不得蕴养剑灵,神鸦剑灵残缺,料想不是以蜀山之法蕴养,其中想必另有故事。无独有偶,师兄自建立摩诃禅寺时就有法旨,摩诃一脉弟子,非修行至后际,不得下山。其中深意,与蜀山仙尊如出一辙。摩诃僧众,中际修行最为艰难,能臻至后际的十不存一。驱逐自身之黑暗已殊为不易,摄来剑灵戾气一并行之更是危险重重。故此,老衲之法,仙翁还请慎重抉择。”

    哪里还需要什么抉择!摩诃僧人中纵有至交亲朋,自己也不能让其承剑灵之重,以免毁人一生道途。绿仙翁正要开口,只见老僧探手入怀,取出一册布面漆封的经书交予绿仙翁。

    “禅师,你这是何意?”绿仙翁双手捧着经书不解。

    “摩诃三际修行之法尽在此书,照此修行,有缘人自能扶明克暗。”

    绿仙翁勃然变色:“法不可轻传,我若受此经书,岂不连累禅师受戒!”说着就将经书递回,老僧闭目不收。

    “法不可轻传,传之必是其人。师兄宏愿,愿以摩诃之法惠及世人,从不拘于门户之见。对合适之人授予摩诃正法经文代为传习有缘,这本就是师兄的意思。我与仙翁相交多年,深知仙翁为人,此册经文交予你手,老衲自是放心。尘世之中对于敝寺偶有毁谤,摩诃正法不显于世一直为师兄引为憾事。可惜摩诃一脉弟子,学无所成的困守五磊山,学有小成的便如老衲一般只知闭门自守,生性喜静不喜动,唯有出了妙谛师侄这一个例外。此册经文实是老衲有求于仙翁,还请仙翁收下,不要推辞。”

    绿仙翁经过一番挣扎,还是收下了经文。

    “老衲谢过仙翁,还有一事请仙翁记在心上,此经修行至中际,暗来逐明,明来逐暗,若是不受控制,恐为祸世人,修行时应准备万全以防万一。此事传下经文时,当喻晓其人。”

    “老道省得。”

    祥和的法力催动神鸦剑返回剑鞘,绿仙翁随之后将其封禁。

    “大相佛寺素来被视为佛门正宗,法华寺佛法上亦有独到之处,不到万不得已,仙翁还是不要尝试以摩诃之法化去剑灵戾气。神鸦虽好,终是死物,仙翁道途近在咫尺,不需为此徒耗光阴。昔年初见仙翁时豪气干云,今日一见却是锐气尽失。老衲居于幽壑,不晓世事,惟愿仙翁重振精神,他日能别后再聚。”

    “少豪气概总成尘,空余白骨黄苇。禅师好意,老道心领。”

    老僧闻而叹息。

    “禅师,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池修明这一开口,引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小施主请说”

    “若是摩诃之法修行至后际时暗来逐明该当如何?”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就连江源也是双目浑浊看了一眼池修明。

    老僧沉默半响后说道:“师兄所传之法,处处引导修行之人以心中善念驱逐恶念,故此法研习至今,修行至后际的僧众均是明来逐暗。只是天意高难测,倘若真有一日有人反其道而行之,暗来逐明,则此不世出之人必为不世出之魔。至阴至暗之性现于尘世,必是苍生大难啊!”

    “多谢禅师解惑”池修明学着合十行礼。

    “老道此行获益匪浅,愿禅师早日修成正果,惠及众生。仙路迢迢,老道先行告退。”绿仙翁起身告辞。

    “妙谛,代老衲送送仙翁一行。”老僧说完就垂目重回清净。

    妙谛送至山门看着蜀山一行人北去。

    “师傅,这摩诃之法会修成不世出之恶魔,禅师他们为什么还要想着将这摩诃之法传布出去?”穆婉蓉问。

    “这摩诃之法真如禅师所言那是导人向善之法,至于修行吗在乎个人,你以蜀山之法御剑不也是杀伐由心吗?”广宁真人说道。

    “我明白了师傅”

    “师兄,真意禅佛不是摩诃禅寺创派之祖吗!未曾听闻还有师弟啊?”出了明王寺,永明真人也将心底疑惑抛出。

    “真无禅师确系真意禅佛师弟,少时便跟随真意禅佛于摩诃禅寺中修行。成道后曾发宏愿,先塑法身,后晋大乘,此后便离开摩诃禅寺一直在此处潜修法身。因此真无禅师的存在不止是你未曾听闻,就是摩诃禅寺十大天王中的一些后进也未必知晓。”

    “先塑法身,后晋大乘,这不是有悖于佛门修行之法吗!世人皆知佛法修至最艰深处方能凝聚法身,未成禅佛,先成法身,这能行吗?”饶是以永明真人之心性,此刻也被真无禅师的宏愿震惊当场,连叹不可思议。

    “哈哈,我当年听闻时也是你这般反应,但是今日再见禅师却知道其一直没有放弃。”

    “真无禅师身具大毅力,我不能及也!”永明真人登时对真无禅师充满了敬意,他若真于大乘之前先塑法身,便是对天下佛门弟子有筚路蓝缕之功。千余年修行,求道在先,长生在后,这样的人物怎不让人心生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