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建模过程一直比较顺利，但在最后一天进行签名检验时却出现了意外，叶宁陷入深度昏迷中，生死未卜。

    但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赵博士拨通一个电话，没过多久，一个女人匆忙赶到实验室。

    如果叶宁看到一定会大吃一惊，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式他的母亲——顾然。

    顾然一进实验室，立马质问起赵博士。

    “赵峰，神经网络建模技术已经被明令禁止了，在人伦上不被允许，在技术上无法突破，怎么现在项目又重启了？”

    赵博士似乎已经猜到她的反应，语重心长道：“上面的人一直都没有放弃这个项目，神经建模是实现人工智能的关键，顾然，难道你不想亲眼见证AI的崛起吗？”

    顾然无动于衷，他继续说：“现在的伪人工智能根本没有一个能通过图灵测试，只有通过神经建模，复刻人类的思维才能达到！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时代，量子计算机、脑机接口、AI、元宇宙，他们碰撞交织在一起，擦出了多么美妙的火花！”

    他的语气中流露出发自心底的渴望，厚厚的镜片上反射着森白的灯光，将顾然倒映在内。

    “赵峰，别以为我不知道，人工智能的研究我不反对，是你们要将人工智能应用在天工幻世中我才提出辞职的！你要清楚这样做到底会有怎样的后果，天工幻世是自运营的，如果稍有不慎被AI接管掌控，这将会对整个人类世界产生多大的影响？”

    “这你不用担心，高智能AI只会应用在天工幻世极少数角色中，就算出了事，上面的人也会承担一切责任。”

    赵峰递给她一份批文，顾然看过后哑然失语，思忖了片刻后问道：“现在研究是什么进度了？”

    “只差你的神经签名了。”

    “什么？”

    顾然大惊失色，喃喃道：“这不可能，当初以我的神经模型为原型，进行测试和研发进度还不到一半……除非，除非你们能复用我的测试数据？”

    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住了，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实验舱中。

    她的心猛然颤抖了一下，看到了躺在实验舱中昏迷不醒的叶宁。

    一个可怕的猜想瞬间被证实。

    “小宁…小宁，我的孩子！”

    慌乱中，她打开舱盖，抱住叶宁，声音中满是哽咽。

    “赵峰，你还是人吗？”

    赵峰直接在顾然面前跪下。

    “即便我们封杀了你所有的面试，你也不肯回来任职。没有办法，只有你的亲生骨肉与你的数据匹配，我们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你不用担心，你的孩子没事，只是昏迷了。顾然，道歉的话我就不说了，不仅仅是AI需要你。”

    “两个世界，也都需要你！”

    顾然看着赵峰，一字一顿道：“赵峰，你休想！”

    赵峰摇了摇头，不怒反笑，对于顾然的反应似乎在预料之中，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

    “你先见见这个人吧。”

    实验室二层出现一个男人，罩在黑色风衣中，脸上还戴着一副墨镜。

    但顾然一眼就认出是谁。

    “叶谦！”

    这个男人正是叶宁的亲生父亲，叶谦。

    “赵博士，我想与顾女士借一步说话，兴许能够说服她。”

    “悉听尊便。”

    赵博士带着所剩无几的研发人员离开了实验室。

    顾然将叶宁安顿好后，随叶谦走入了一个全封闭会议室中。

    叶谦谨慎地检查了一遍四周，确认没有任何监视。

    “然然，你瘦了……”

    顾然捂着嘴，尽力不让自己露出哭腔，但眼中噙满的泪水却早已出卖了她。

    她完全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地遇到叶谦，而叶谦摘下墨镜的第一句话，就直接击溃她的心里防线。

    这个母亲坚强的外壳一瞬间被撕裂，内心深处的柔软和脆弱暴露无遗，她突然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全身上下再没有一丝力气支撑身体，摇摇欲坠。

    叶谦轻轻地将她揽在怀里。

    “谦，真的是你吗？”

    顾然倚在他肩上，如同迷失的船只找到了停泊的港湾。

    “然然，是我啊……对不起，你和孩子，受苦了。”

    看着面容略显憔悴的妻子，叶谦内心愧疚至极，抱着顾然的手又紧了一分。

    顾然泣道：“为了孩子，一切都值得……”

    叶谦轻轻拍她的后背，吻了吻她的额头。

    “我现在任职CTO，话语权仍旧非常有限。Mark集团的水太深了，天工幻世的水更深，我已经陷进去了。你辞职后我顺势和你们断绝关系，以为你们不会再趟这趟浑水，没想到，千算万算没想到他们盯上了小宁……”

    顾然抬起头，“以你的职位肯定知道小宁参加了试验，你怎么不阻止？”

    “我阻止不了，董事会里面还有一股力量在推动……而且小宁参加了神经建模能缓解安然的医药费用，我实在不能再出面垫付，否则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土付之东流……建模流程和安全性我也评估和补充过，绝对控制在人体可承受范围内。”

    “可承受范围内？那你知不知道小宁有神经衰弱！”

    “什么？”

    叶谦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瞬间惨白，“神经衰弱？他们竟然没有向我汇报……小宁有神经衰弱？”

    顾然两只手捶打叶谦的胸口，泣不成声。

    “是啊，后来才检查出的，那次事故落下的病根，你平时工作忙，孩子都是我在照顾，小宁怕你们担心谁都不让告诉。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会……”

    叶谦伸出食指轻轻抵住了她的嘴巴，“然然，对不起。”他低声说，“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小宁现在怎么样，不是已经完成建模了吗？”

    “只差签名了，我检查了他的状态，只是昏迷过去了，没有大碍。”

    叶谦松下一口气，贴在她耳畔柔声安慰，“我会重新评估一下流程，如果后续有一丝风险，立即取消建模！”

    “唉……”

    顾然轻轻叹了口气，最后一步，签名校验比之前的建模压力要小很多。

    虽然很不愿意，但如今已经进行到尾声，再强行终止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她知道，只有这一种选择了。

    “对了，安然还好吗，安然的车祸我已经查出端倪了，那些人，我会一个一个把他们揪出来，血债血偿！”

    叶谦的语气微微颤抖，眼神里闪烁着杀意，但迅速又平静了下来。

    顾然将最近发生的事给叶谦讲了一遍，两人走出会议室，叶谦打了个电话叫赵博士进来。

    “考虑到目标患有严重神经衰弱，我需要重新评估一下后续建模流程是否符合规定。还有，这项指标为什么没有向我报备？”

    赵博士拿出一份文件，“叶总，您是天工幻世总架构，对于神经建模方面，是经由其他几个团队共同评估的，这是评估结果，针对神经衰弱者也是符合安全标准的。这里也有目标自己的意愿评级，都超过了预期值，并且所有的流程都向上面报备过，我也很好奇您为什么不知道……”

    叶谦接过批文，一言不发，浏览完后交给顾然。

    “顾然女士已经同意神经签名，前提是建模结束后必须清除叶宁的记忆。此外，还要再支付20万作为精神损失费。”

    赵峰面无表情，“建模结束后，我的记忆也一并清除了吧。”

    叶谦深深地看了赵峰一眼，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建模的最后一步只需要拿到顾然和叶宁的神经签名进行校验即可，之后整个流程就完成了，建模的数据也是由母子二人共同提供的。

    顾然和赵峰将昏睡过去的叶宁重新放置回实验舱中，她也佩戴上了神经输出设备，小绿将两台设备同时激活进行联调，签名开始。

    顾然的提供的数据只有百分之三十，校验很快结束了，众人都望向叶宁，屏息凝神。

    一片静默中，小绿突然发出红色警报：

    “警告，检测到目标出现意识复苏！”

    叶宁的数据占比较大，校对比较耗时。但如果他处于昏迷状态，就可以直接进入无意识状态进行操作。

    然而现在却莫名其妙出现意识复苏的情况。

    能出现这种状况只有两种可能：叶宁之前根本就没有昏迷，或者，叶宁在无意识状态下抵抗签名。

    “爸，妈……？”

    迷迷糊糊中，叶宁轻声呓语。

    很明显，这种情况属于前者。

    之前叶宁假装昏迷，没想到竟然在实验室看到了自己的父母！

    他觉得这背后可能隐藏着什么，于是不动声色地继续装睡，不料被迫进行了签名。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想象，在有意识状态下进行操作，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但叶宁知道。

    首先，是疼痛，绝对的疼痛。

    那是一种直接作用在神经元上的痛，如山呼海啸般袭来，瞬间席卷至他的脑海。

    最最基础的化学反应，呈链式疯狂涌向四面八方，占据了他大脑的每一寸角落。

    他的脑子里像刮起了一场又一场风暴，每一粒神经元在都无处可藏，只能默默接受狂风的肆虐。

    人体机能后知后觉地做出应激反应，将身体所有可以调动的能量集中于脑部与之对抗。

    但仅在接触的一刹那就溃不成军，而后支离破碎。

    叶宁的整个神经系统就这样裸露在外，如同待宰的羔羊。

    风暴席卷过后是抽离，神经信号要输出成电信号首先要编解码，但是有意识状态下的数据熵值极高，且非常活跃和混乱，这就无限增加了编码的难度和时间。

    疼痛并没有停下，在不到一毫秒的时间内，叶宁就不堪承受这种疼痛，陷入了休克状态，彻底昏迷不醒。

    而这个过程中，他甚至连疼痛后喊叫的权利都没有。

    因为神经信号根本无法传导到嘴部。

    建模系统立刻启用应急备案，释放脉冲刺激机能复苏，往复三次才勉强将叶宁从鬼门关内拉了回来。

    “警告，严重警告，检测到意识逃逸！”

    这时小绿发出赤色警报。

    “什么？”

    赵峰慌了，这是他第一次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快，马上封锁逃逸意识！”

    “逃逸意识封锁中……封锁失败，逃逸意识已潜入局域网。”

    “不能让它进入广域网，直接抹杀！或者将它流放到意识死域中！怎样都行，快！”

    “逃逸意识锁定中，已锁定，申请root权限，流程进行中，放弃申请……”

    “越权执行抹杀操作，抹杀失败，循环执行该操作，警告，目标已跳出循环……”

    “执行兜底策略，命中驱逐操作，执行中，驱逐成功！逃逸者已放逐至意识死域，警报解除！”

    又过了几秒，小绿报告：“签名已完成，目标状态趋于稳定。”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叶宁躺在京都名流酒店里，这两周的记忆已是一片空白。

    他只记得自己参加了一个脑部测验，然后对方给了一张京都名流卡作为报酬。

    想到这里，他摸了摸口袋，卡还在，里面的余额让他瞠目结舌。

    这报酬似乎高的有点离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殊不知这是他拿命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