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建议留院观察，必要的时候需要化疗延长时间。

    全世界都在告诉她生命在缩短。

    “医生，留在医院和不留在医院，时间差不多对吧。”李真是个很容易透过问题看到本质的一个人。

    对于医生的这些术语里，她也是一下就听懂了其中的意思。

    无非是住院活五天，在外头活三天。

    只要想着五天都是被困在这个小屋子里，她就窒息，或许是人到了最后的时间有些叛逆，一辈子都在迁就忍让别人，最后这段时间她不愿意再迁就忍让。

    医生听出来患者的意思，也明白，其实很多患者在最后的时间里都不会待在医院里。

    这种魂归故里的急迫心情，是活着的人无法感受的。

    “李小姐，如果你坚持不住院的话，像今天这种突然晕倒的情况可能会越来越频繁。”

    “有多频繁呢？”

    “从一天一次到一天两次，到最后一整天都在昏迷不醒的状态。”

    “有什么特效药可以吃吗？”李真傻笑着天真的眼神看着医院：“你有办法的对吧？”

    医生低头：“没有。”

    李真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宋晴礼和顾泽川都赶过来了，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竟然能够让顾家二少费心跑一趟。

    其实想想应该不是因为她，是因为宋晴礼要来，他不放心，所以跟着。

    最近好不容易找回老婆，他怎么会离开视线呢。

    换了别人，恨不得拿根绳子捆在腰上。

    “怎么样了？怎么出院了？”宋晴礼头发松散，穿着一身焦黄色的连衣裙，看得出来，为了来找李真，精致的猪猪女孩都没来得及打扮。

    李真看到她面不着妆，一身搭配毫无逻辑，脚下还踩着一双白鞋，好歹也是曾经叱咤娱乐圈的小花，竟然连个遮挡面容的口罩，帽子都不戴。

    作为她的经纪人，李真免不了又是一顿训斥：“宋晴礼，你好歹也是个艺人，这一身穿的什么呀？顾二少又不是没钱，娱乐圈十三线的都比你穿的好看。”

    “你这小白鞋82年的吧？”李真的声调中气不足，后调虚浮，面容更是消瘦甚然。

    宋晴礼根本没有听进她说的话，眼眶红了一圈，抿着嘴低低抽泣：“李真……”

    “都叫你别来了，我都说了我要约会，非得来当电灯泡，现在好了，我们本来要打算去山上摘野果子的，还得招呼你们。”

    顾泽川看到许浩不过几天没见就变得深沉了许多，眼下的乌青像几天几夜没睡一样。

    “我们就看看你，立马就走。”顾泽川知道李真是担心宋晴礼哭，所以带着宋晴礼简单的和他们在医院碰了个面。

    看着许浩搀扶李真步履维艰的样子，宋晴礼捂着嘴，眼角的泪滑至腮边。

    “你想见她，我们远远的跟着看一看吧。”

    宋晴礼被顾泽川温润的手牵着，在渝村没有人会认识他们俩，只有高山流水，稻田和小溪。

    他们一路跟着许浩来到一座青山脚下，许浩也没带李真去很高的地方，就在山脚下，那里有一条小溪，一个暖坡的旁边有一座土庙，土庙被葱绿的李子树遮挡了房檐。

    渝村带着青草的微风吹动李真依旧发黑的长发，她身上的裙子一看就不是她的风格，宋晴礼从没见过她穿这么温柔的裙子。

    她瓷白的脸上偶尔会因为疼痛微微蹙眉，但每次只要许浩把视线投过来，她立马舒展眉眼，还会露出虚白的笑容。

    “你别爬那么高，危险。”李真看着许浩像个野猴子一样几乎爬到树顶去了。

    许浩在树枝间灵活穿梭，不一会儿他用外套包裹了一大堆的李子。

    绿油油的李子，个头还小，一看就酸的很，许浩其实摘果子并不是为了吃，只是为了让她放轻松，他也知道这果子现在吃不得。

    可，李真直接挑了个往嘴里塞。

    “欸。”许浩阻止不急。

    “嗯……好吃。”

    许浩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吃掉了一个又一个，他也忍不住拿起一个吃，咬下去第一口，后槽牙就被酸的发紧。

    男人眼眶红了一圈，把李子全都扔在地上，气的用手背抹眼泪。

    李真还温柔的安慰他：“怎么哭鼻子了？我是真的觉得好吃。”

    好吃个屁。

    酸的后脑勺疼。

    许浩明白，她已经没了味觉。

    每次他想要通过一些生活乐趣让李真开心一些，但每次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现实残忍而破防。

    他自认不是脆弱的人，但在即将要失去心爱之人的情况下，有种无力感。

    “行啦，别哭了，我都没哭，你这不是影响我情绪了吗？”李真起身看着土庙里供奉的不知哪方神佛，慢悠悠的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佛香气氛并没有因为土庙的偏远而减弱半分，附近的村民应该上山前经常会来祭拜，佛台上摆的工具十分齐全。

    佛香、蜡烛、香炉、纸钱、佛钟、打火机。

    李真从前从不进佛堂，因为无欲无求，因为没有时间。

    而现在她有。

    她并不是想要活下去，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她不会去求佛祖，她只求许浩能够在接下来没有她的日子里开心。

    女人拿起三根佛香，点燃后双手合十虔诚的拜了三拜，插进香炉后，又给佛祖烧了点纸钱。

    天边的夜幕拉下之后，许浩带着她没有回家，因为李真说怕吓到许爸许妈，就在医院对面租了个旅店。

    旅店下面就是一条小吃街，住在上面非常的煎熬，李真的味觉时隐时现，所以当她闻到那些香喷喷的小吃，半夜都要起来挠床。

    她想要趁着许浩熟睡偷摸摸下楼去买，可就在她出门的那一刻，许浩像个鬼魂一样出现在她面前。

    他似乎是惊醒过来的，眸子里还带着红血色，面色凝重：“去哪？”

    或许是之前突然的离开让他有了阴影，所以才会对她偷摸出门的行为感到害怕。

    “我想吃烧烤。”

    “李真……”你不能吃那些。

    “许浩，我就吃一口。”李真很少撒娇，但是最近经常因为嘴馋屡次睁着懵懂大眼，叫他：“许先生……好好先生……求你了……就一口”

    他怎么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