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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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一块破布

    青藤筵的入围赛结束了,六十四人进入明天的淘汰赛,但最终可以走进京都天子山的只有区区三个名额。

    夜晚来临,月色下的清泉山微微有些凉意。

    简书斋的小师叔坐在草地上,漾出酒窝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拧起鬓角的发丝,睁大了眼睛,疑惑地望了望身边的黑衣青年,又瞅了瞅皮丘丘。

    简书斋的二师兄不仅眼力好,而且从来不会骗人,如果,当初驼背老头以枝作剑的那一招,真的是一剑东来,那他一定出自离山,难道……那家伙真的是离山的弟子?

    四阶天赋,初涉知微,甚至连窍门还没有开全,离山怎么会招收一名这样的弟子,再说,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樊城?

    小师叔的眉头渐渐蹙起,此时,她下意识地想起了临行前和王兴之的那段对话,过了好一会儿,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然后转头望向不苟言笑的黑衣青年,轻声说道:“靳河,我想请你帮我打听一件事情。”

    简书斋的二师兄微微欠了一下身,诚恳道:“小师叔,请吩咐。”

    少女站起身,扑闪着灵动的睫毛说道:“你去一趟落城,打听一下这半年那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靳河皱起眉,想到了一些什么,但他一个字都没有问。

    少女站在星空下,毫无形象地伸展了一下小蛮腰,然后她望着山谷处几间灯火通明的木屋,嘴角翘起一丝微微的弧度,低声道:“事情结束后,你直接去京都,我们在那汇合。”

    清泉山在朦胧的夜色中飘起了一场春雨,李浪从樊城回来的时候被淋成了落汤鸡,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高揽走了,离开前两人相约,明年的京都天子山再见。

    第二天,晨曦洒向大山,投进山间的木屋中,李浪睁开双眼,抹去满头的大汗,一夜无休换来的是再开三窍,抱朴经所明的窍穴已经开了十五窍,同样,莲开十五,朵朵生辉。

    对于清泉山的青藤筵来说,前面的入围赛不过是开胃小碟,真正的大餐是今天开始的正赛。

    签号靠前的三十二人抽签定对手。

    下马坪上走出的年轻人,有的眉开眼笑,有的唉声叹气……

    邢远山拿着竹签的手开始出现剧烈地颤抖着,他的大脑一片眩晕,缓过神后,攒着竹签的拳头猛地挥出,狂野的笑声远远传开。

    四周的人齐齐望向那根竹签上的数字,一秒钟之后,各种羡慕嫉妒恨全写在脸上。

    九四七!

    “干啊,这家伙肯定是撒尿没洗手吧,这手气……太骚了吧!”

    “是哎,运气真是好到爆,这一轮相当于……轮空。”

    “我们来赌一把好不好,我赌李自在……根本就不会上。”

    ……

    阵阵喧嚣中,青藤筵的淘汰战正式拉开帷幕!

    前面的三场谈不上精彩,毕竟实力有悬殊,悬念自然就小了,没有出现冷门,签号靠前的轻松晋级。

    第四场,冷门终于出现,一场惨烈的对决后,二九输给了四五。

    有时候,双方的实力差距并没有数字显示的那么大,细节和勇气也可以决定胜负,当然,这是在实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

    接下来的几场也没有意外,禹海宁晋级,廖青云晋级……

    第九场,邢远山登场,他站在下马坪的中央,嘴角向上微微撇起,弧度很轻微,像是在打招呼,更像是嘲讽,他在等待着他的对手。

    九四七……敢来嘛。

    李浪故意咳嗽了两声,然后高高举起右手,腰间插着破布裹着的断刃,然后不急不忙,一步一步地走出人群,走向场中央。

    “有个小建议,友谊第一……”李浪竖起一根手指。

    唏嘘声四起,这是最没有悬念的比赛,这家伙完全是在耽误大家的时间。

    邢远山就像一座黑塔一样,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浑厚的气息瞬间迸发,面对这样的对手,他连一句客套话都懒得说。

    试探性攻击?完全没必要,那是没有信心的表现。

    掌风如刀,邢远山带着山岳般的气势轰然而至,根本不需要娴熟的技巧,只凭速度和力量,就可以碾压对手。

    尚在知微的李浪能有什么反应?一个字:躲。

    李浪侧身退步偏头,几乎是贴着掌风避开这一击,动作上虽然看不出狼狈,但更谈不上潇洒。

    一击落空,邢远山嘴角挤出一丝轻蔑,化掌成拳,欺身再进。

    炸雷一样的拳头面前,李浪眯眼成缝,十五窍真元化成涓涓细流,带着璀璨的金芒直汇神渊,然后他在后撤中挥出一抹银光。

    春雷深处闻蝉鸣!

    感受到一股冰凉的寒意,邢远山生生顿住拳势,凝神望过去,对手的手里多了一把匕首,刃如蝉翼的匕首。

    踉跄而退的李浪手持秋蝉,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他挥了挥匕首,苦涩地笑了笑。

    与此同时,高台上观礼的几位宗师盯着那把秋蝉,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然后一脸疑惑地望向毕洪全。

    藏名剑六十四把的老庄主,以他丰富的人生阅历凝神了许久,然后颤颤点头,喃喃低语道:“歇应该就是秋蝉!”

    南湖的简书斋?

    几位宗师顿时满脸的愕然和惶恐,场上的年轻人到底是谁?他怎么会有简书斋的名刃……

    邢远山微微皱眉,他不认识什么名剑,也不在乎什么秋蝉,来到青藤筵的正赛,已经证明了他的天赋和努力,现在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一直走下去,走出青州,走到京都的天子山下。

    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邢远山再一次奔跑在场地中央……

    滚滚的烟尘,隆隆的春雷,偶尔还响起几声蝉鸣,李浪觉得很累,同时也很满意自己的表现,他想起在老槐面前一次次摔成狗吃屎的场景,想起在酒窝丫头目前狼狈逃窜的模样,然后,李浪猫着腰,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块破布。

    邢远山面无表情,看着已经挨了自己数记重拳年轻人,终于第一次开口说道:“没有意义,你可以认输。”

    李浪抬起头,还是竖起一根手指笑了笑:“再试一招,最后一招。”

    邢远山轻轻一叹,紧接着,脚下的泥地炸开,鼓荡的衣袖中单手如刀,浑然砸出。

    李浪脸色苍白,他只觉得眼前一亮,光彩夺目。

    这一次,李浪没有后退,这一次,春雷中没有蝉鸣,这一次,春雷深处飘过一朵乌云,那是一块破布,包裹着断剑的布条被扯开,早已藏拙多年的那把拙锋,被李浪似有意似无意地划出了羚羊挂角的一笔。

    极其简单的一笔,这一笔,起于西北,落于东南。

    在李浪的神渊中,也有这么一笔,只是,李浪挥出的这一笔,哪怕只是说形,差的就不止一星半点,更不用说什么神似了。

    但这两笔却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脱胎于离山那位剑术第一人,这几个月以来,苦学而始终不得的李浪,竟然鬼使神差,于紧要关头照葫芦画瓢地挥出一笔。

    质朴无华的一笔拨云见日,一剑如天来!

    也许因为这一剑太过简单,所以开始的时候也是结束的时候。

    下马坪上空的春雷骤停,那块破布还在半空中徐徐飘荡,根本没有来得及坠地。

    一切都结束了!

    邢远山不甘地垂下手臂,眼神迷离地望着那抹败絮,回想起几年来的风风雨雨,然后轰然倒地!

    梦想和希望就像肥皂泡一样破灭,真的结束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下马坪上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一个点上,这个点渐渐放大,一个叫李自在的年轻人伸手接过破布条,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怎么可能?

    远处,大树下的驼背老头鼻子里哼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去,简书斋的小师叔坐在草地上,抱着膝盖紧紧蹙起眉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人群中,唯有来自东海的少年郎脸上露出怯生生的笑意。

    这是怎样的一剑?

    为什么在长芦岛如山的剑谱中,找不到这一剑的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