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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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秋蝉

    青衣少女跳下车厢,俏丽的模样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但是却胜在青春和阳光。

    不得不承认,小侯爷很喜好这一口,恍恍惚惚中,他看到了少女伸出了圆润的长腿,依然沉浸在自己演技中,无法自拔的年轻公子,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毫无悬念地飞了出去……

    好在经过这些天的捶打,李小侯爷具备了丰富的经验,他顺势滚出五六米远,这才止住颓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哭丧着脸问道:“黑丫头,哥哥哪里得罪你了?”

    皮丘丘眼皮不禁跳了跳,开始发自肺腑地同情起眼前的公子哥,在春庭湖,最后一个敢吐出“黑”这个字的师兄,至今还打着石膏,痛苦地躺在病榻上。

    不知者无畏啊!

    大无畏的小侯爷很快感受到了阴云压顶的气势,简书斋最年轻的小师叔铁青着小脸,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他的身边,真元包裹着的粉拳带着璀璨的光华,狠狠砸下。

    邻家的小妹妹转眼成了长生道上的小魔头,李浪肠子都悔青了,连忙卧倒,就地十八滚后,堪堪避过羞羞的铁拳,但大腿上却挨了一脚,火辣辣地疼。

    “大头鬼,你就这点本事,还敢调戏姑奶奶……”少女露出酒窝,嘻嘻笑道,“你倒是个小白脸,不演小生实在可惜了,不过你这双眼睛会坏了你的戏份,我就帮帮忙,把它扣下来。”

    白芒掠过,少女手上多了一把刃如蝉翼的匕首,李浪瞪大了眼睛,手心冒汗,在落城捅过无数篓子的小侯爷很清楚,面前这位小祖宗其实和自己是一类人,绝对是个敢说就敢做的主儿。

    报应?

    寒芒转瞬即至,刺骨的寒意顺着汗毛孔透进身体,仰面朝天的公子入地无门,干脆本能地闭上眼睛……

    噗!

    刃如蝉翼的匕首,在距离李浪眉心三寸的地方生生顿住,一枚细小的石子从少女百会穴那里掉落,驼背老头敛住憨笑,诡异地出现在李浪的身前,然后他抬起脚,一脚踢在少女挺翘的屁股上……

    软玉温香入怀,鬼门关绕了一圈的小侯爷睁开眼,劫后余生,无声而笑。

    与此同时,清脆的龙吟声响起,车厢里的黑衣青年破窗而出,一道剑光当空划出美丽的弧线,斩向驼背老头。

    官道上,骏马长嘶,皮丘丘骤然间离开马背,身形和速度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半空中的黑色马鞭卷起残风,落向李浪。

    残风卷云,一剑如光而至,官道上的春风有了寒意,两边的葱郁有无数折枝飞上了天。

    什么叫默契?

    简书斋十年同风雨,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就是默契。

    驼背老人微微眯起眼,鼓荡的长袖中伸出一只枯瘦的手臂,往半空中一抓,一根枝条落在他的手中,然后被老人一折两半,接着,一根掠向长剑,一根飞向马鞭。

    本该弱不禁风的枝条,此时却疾如羽箭,拨开了扬尘,扯断了春风,撕裂了阳光……

    两声急促的闷响后,青年垂手,少年落马,官道上,两根枝条斜斜插在地上,入土三寸。远方,驼背老头腋下夹着年轻公子,公子怀里抱着昏迷的少女,渐渐化作三个黑点,消失在葱郁的青坡上。

    皮丘丘从惊骇中缓过神来,拍拍屁股刚想追出去,却被青年伸出手拦下。

    “这是什么意思?”皮丘丘瞪大了眼问道。

    青年面无表情:“追不上的,就算追上,也打不过。”

    皮丘丘喘着粗气,吼道:“追不上也要追,打不过也要打,那可是咱俩的小师叔。”

    “小师叔不会有事的。”青年面无表情,接着道,“以小师叔的身世,江南的长生道上,敢动她的人还没有生下来。”

    皮丘丘稍稍松了一口气,来回走了几步,忽然摇头说道:“不对啊,二师兄,你又不是不了解小师叔的脾气,春庭湖这几年,她什么时候提起过自己的身世。”

    “她没有提过,但不代表我们不知道。”青年轻声道,“去年,小师叔和馨竹楼的那门亲事虽然无疾而终,但整个长生道还有谁不知道。”

    皮丘丘急道:“那如果小师叔犯了浑,连宗门都不肯说呢。”

    青年望了望手中的剑,说道:“所以,刚才我已经用剑替小师叔说了。”

    皮丘丘如释重负,这才想起二师兄刚才那一招剑式,正是简书斋独有的“一叶知秋”。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理由。”青年摇头苦笑,“虽然老头以枝作剑,但如果我没有看错,这一剑化两枝应该是同一招:一剑东来。”

    “什么?”皮丘丘差点蹦起来,“是离山的开门剑?”

    心思缜密的青年点点头:“他既然愿意以剑报宗门,那就说明小师叔应该不会有事。”

    不会有事?

    如果少女此时听到青年这样的推断,恐怕恨不得亲手剥了他的皮,可是,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斑驳的树影下,简书斋漂亮的小师叔被头顶上的“大雨”浇醒,李浪摇了摇空空如也的水囊,直到滴净最后一滴水才蹲下身,摸了摸少女湿漉漉的发丝。

    如果眼神能化作飞剑,现在小侯爷的身上最起码有三千多个窟窿,被绑在树上的少女咬着唇,浑身不能动惮,她暗暗运诀,真元刚刚到达百会穴,一股刺痛如同钻心锥骨,差点又晕了过去。

    “我要是你,干脆省点力气。”年轻公子托起少女的下巴,啧啧道:“年纪不大,脾气不小,我就搞不懂了,长得黑还不让人说喽。”

    简书斋的小师叔抬头努嘴,呸了小侯爷一脸的口水。

    李浪抹了把脸,故意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拾起身旁的离山名剑,宽厚的剑身拍在少女的脸颊上,力道不轻不重,有一点痛,但又不至于让人昏厥。

    南北两地,集宠于一身的少女羞愤远胜过疼痛,她咬破红唇,渗出血丝,一个字,一个字道:“我会把你的脸皮撕下来,剁碎了喂给野狗。”

    “你倒是提醒我了。”小侯爷猛地拍了一下脑袋,从怀中掏出那把刃如蝉翼的匕首,轻轻摩挲于少女的鼻尖上,说道,“撕脸皮的活我真不在行,你告诉我,先割耳朵呢,还是先切鼻子。”

    少女闭上眼睛,嘴角不屑勾起,咬牙说道:“有本事,你杀了我。”

    李浪一把捏住小酒窝,笑道:“那我怎么舍得,你放心,虽然说你皮肤不够白晰,胸部也不够丰满,但谁让本公子有好生之德,这样,在你临死前,我委屈求全一下,带你走一回极乐世界,好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从记事起,从不知泪水是咸是淡的少女,拼命忍住眼眶里不断打转的晶莹。

    李浪趁热打铁:“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如果把本公子服侍舒服了,说不定我心一软,许你做个奴……不过,可惜了你这一身道基,注定是要毁去,长生证不了,就证今生吧。”

    这一刻,刚出春庭湖的少女终于哽咽。

    分寸拿捏恰到好处的公子趁着热乎劲,又打趣了几句,梨花带雨的少女再无回应。

    顿觉无趣的小侯爷站起身,寻了一处平坦的草地,盘膝坐下,然后,依照《抱朴》千字口诀,开始轻缓吐纳……

    玩归玩,闹归闹,生死相关的培元冲窍才是正事。

    无法动弹的少女咬着牙,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入定的身影,春风拂面而来,竟然生出刺骨的感觉。

    “相信他的话你就输了,放心,你死不了。”一直在闭目养神的老人,双手拢袖,并没有开口,但却有声音传入少女的耳中。

    “王老怪这个吝啬鬼,居然舍得将这把秋蝉送人。”老人睁开双眼,传音成线,“我知道你们简书斋有一部通窍道典,叫作《洞灵经》,不晓得你愿不愿意拿出来和我做个交易。”

    少女望向公子的背影,露出不死不休的神情,同时嘴角勾出嘲讽。

    “你不要急着拒绝,先听听我的条件。”老人指了指不远处的身影,“你已经入了涌泉,开窍三十六穴,而他培元的道法是开窍三十三穴,可至今还一窍未开,所以,如果你愿意说出洞灵经,我可以替你先解封三穴,以后他开多少窍,你就解多少穴,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酒窝少女倔强地望着老槐,不点头,也没有摇头。

    老槐呵呵一笑:“再加一个条件,只要他通窍,你就算打死他,我也不插手。”

    这一刻,少女终于破涕为笑,左颊上的酒窝显得格外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