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万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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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答案

    飞扬的尘土遮蔽了整条甬道,嵌住铁板的石土块失稳散落一地,迷迷蒙蒙,完全看不清方向。

    “咳咳…咳咳…”众人用衣袖掩在口鼻,连连咳嗽。

    “你们待在这里藏好,一刻也不要出去!”涣之咆哮着冲出洞口,腰间别住的至高剑已被攥在手心。

    洞穴内狭窄幽暗,同时更需涣之兼顾宇皇等人,无论是地理条件还是战术选择,都绝不是最佳的作战场地。

    涣之刚刚落地,粗大的麻绳网直接落下,早在上方埋伏好的杨兵均匀分布在四方一齐拉拽住麻绳,网绳平整地急速坠落,一瞬间就将涣之重重裹住,牢实地盖在底下。

    涣之早在冲出地穴前就吟诵了术语准备好了术式闪身,随时准备应付早就备在上方的杨兵,但不知为何,腹部的丹海却一直紧闭,完全发动不出术式。

    “别白费力气了,这是缚灵绳,处其下方的任何术式都不被允许释放,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丹海现在应该打不开吧?”杨丘缓缓从地穴走出,背手直面涣之,胸有成竹。

    涣之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挣扎着翻动身躯想要靠肉体之力挣脱网束,尽管是一人之力,却是惹得几十名杨兵费劲气力,虎口生痛。

    面对众多的杨兵包围,涣之竭力保持住站立姿态,他知道,一旦失位,任凭自己就是再大的本事,也很难再颠覆战局。

    “你本不至此。”杨丘喃喃,“这是专门为你量身定制的,准备了许久…不过现在看来是确实有这个必要。”

    涣之怒目而视,“你可知你究竟在干什么?”

    田野间狂岚肆起,风云变幻,杨丘一头蓝发如流水般随风飘荡,“我很清楚。”

    “贼人当道,百姓流离失所,民生苦不堪言,你难道就分不清大义如何么?”

    杨丘浑身突然颤栗,展露出显而易见的怒火,“大义?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还想妄谈凛然大义?连他们都没了,我还要这大义有何用?”

    涣之冷眼相对,“如是说,为了那仅有能与你构连起羁绊的几人,就要放天下苍生于不顾么?”

    杨丘只是淡淡地说:“我一直以为大宇王将是一个正义凛然的家伙,只论对错,不分优劣,看来…是我看错了,你和杨庆丰那些人没什么差别。”

    涣之强撑住网束的巨大压力,继续逼问道:“你说什么?你难道是说杨庆丰能顾及民族大义?呸,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后面一点我赞同,但关于民族大义你说错了,他不仅有,而且放的比谁都重。”杨丘看着涣之的眼睛轻声说。

    “你跟杨庆丰八竿子打不着的,哪能知道他究竟怎么样?不会是自以为顶着项杨姓的帽子就能和杨庆丰谈资论辈了吧?”涣之轻蔑地讥笑一声,混不在意地啐了口唾沫。

    杨丘终究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几句话下来已是勃然大怒,“你能懂什么?你又没在杨庆丰身边生活过你怎么知道真假?”

    沉缓了一会儿,涣之继续问道,“难道…你知道?”

    杨丘立刻意识到说错了话,冷冷望向涣之,“这不是死人该知晓的问题。”

    “哦?是么?”涣之笑笑。

    不知为何,杨丘隐隐感觉后背发凉,这声自负到极致的讥笑,仿佛在告诉他涣之随时都能从这缚灵网中跳脱出来。

    “别装蒜了,中了这缚灵网就是你有通天修为,也只得认命!”杨丘面无表情,极具暗讽之意。

    忽然,狂岚再度刮起,但这一次,除了胜券在握的满足感之外,杨丘还感受到了生死之间的恐惧!

    跑!

    必须要跑!

    杨丘立刻迈开腿就向前跑去,但不知从何而来卧于脖颈的刀剑直接阻断了他的念头,冷冽的寒意刺进他的骨子里,杨丘从未感到这么清晰的杀意!

    “你说你清楚你在干什么的时候,我很难过,我一直都希望你没有背叛我,同时也希望那些梦是真的。”本该被压在缚灵网之下的涣之如鬼魅一样出现在杨丘背后,右手的至高剑斜立在面前。

    杨丘甚至连口水都不敢咽下,生怕喉结触及贴在肌肤上的刀剑,“是在铁板落下,尘土翻扬的时候脱身的吧?”

    “是,这种时候都能有如此冷静的判断,你确实不一般。”涣之说。

    “那又是为什么要利用假身和我谈那么久?”杨丘问。

    “一个人得意忘形的时候,无异于全身裸体,你口风很紧,想听点实话不容易。”涣之轻语。

    “你究竟想怎么样?”

    涣之笑笑,卸开杨丘脖颈的刀剑,后退了半步,“我一直在想,短短一则梦是如何能把皇宫的细节记得如此清楚,是出于贫苦人家对上层华贵的仰望么?我想不是,因为你描述的根本就不是现在的皇宫!那是皇宫搬迁前还在旧都的模样,你自以为迁移之后的皇宫依旧会照搬先前的模样,便自作主张地临摹上了皇宫样貌,但也恰恰因此,你那几乎称得上严丝合缝的故事终于出现了破绽。”

    “一个从未见过皇宫并被乡野村夫领养的孤儿,究竟是如何能描绘旧都时的皇宫描绘得如此清晰逼真,开始没明白,现在我明白了。”

    杨丘冷哼一声,闭口不言。

    “你去过皇宫,虽然不是现在的皇宫,而是原来的旧都,而且甚至严格来讲,你还住过皇宫一段时间,以至于你能对旧都那里奢靡到了极点的装潢记忆深刻。”涣之不紧不慢地说道。

    杨丘的表情明显没了先前镇静,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诧异,难以言表的诧异。

    涣之继续说道:“那么问题来了,一个打小就在乡岭长大的孩子,本该一辈子都与达观贵族、上流官员搭不上关系,究竟是如何去的皇宫同时还居住了一段时间?”

    杨丘此时神情已是出奇难看。

    涣之笑笑,“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来替你讲好了,几年前民间曾有传闻,杨庆丰收养了一子,安置在皇宫之内,吩咐专人伺候,但从未出过寝殿,然而没过多久,伺候他的侍人撤了,寝殿来往的老臣撤了,就连分送食物的宫女都再未来过,有人怀疑是那孩子死了,有人怀疑是那孩子被杨庆丰移去了别处,但现在看来,他其实应该是自己逃出去的。”

    “对吧,杨丘?”涣之笑笑问道。

    杨丘此刻脸色低沉得就像是一块磁石,楞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丝毫没有想到,身后的这个男人能将他那段早已被尘封起来的过去说得如此坦白。

    是的,他那是那个孩子,他就是杨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