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疑点还是多得一塌糊涂啊……”

    苏黎眯着眼睛躺在沙发上，脸色严肃，他正在回忆今天所经历的这一切疯狂的事件。大厅里的灯不知何时被关上了，只剩饭桌顶上的吊灯还在坚持不懈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微弱的光芒照在苏黎的身上，像是给他披上了一层轻薄的纱。

    窗外的雨还在不断地下着，雨滴打在窗户上的规律声响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也让苏黎很快地进入了自己思考的节奏里。

    造型独特而又神异的面具从皮肤下显现，极其自然地覆盖住他的全脸，碎裂的痕迹伴随着呼吸不断透出微弱的亮光。但苏黎却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仿佛这个面具就是他的第二层皮肤一样，就连视野都没有受到影像。

    倒不如说，在面具从皮肤下面“浮”出来之后，他的思考变得更加敏捷了，不同的思维节点之间被思绪的绳索串联起来，过去发生的事情就像是放映机一样在自己面前不断重演，一幕幕都无比详细而真实。

    这就是开启【灵视】之后的效果吗？真是令人感叹啊。

    “说是把真相都告诉我了，但实际上只说了百分之一……不，千分之一不到吧。”

    在遥远得不能再遥远的某处，时间和空间交错混乱的某处，有好奇的目光投来，最终被磅礴的雨幕所搅乱，看不清真切。

    在一阵徒劳无功之后，那道目光的主人似乎是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悻悻地移开了眼神。

    苏黎仰躺在沙发上，右手轻轻遮住自己的双眼，任由思绪在黑暗中不断发散。

    在不断的回忆和追溯里，一个个疑窦突兀地显现出来，像是舞台剧开场之前报幕的演员一样逐次登台。

    首先是，被白泽和穷奇称为“奈亚”的，正体为代表【混沌】之一的诡异神祇。

    似乎是因为奈亚所代表的位阶太高了，自己的【灵视】完全无法把当时的情景复现出来，就连在脑中模拟都做不到，男人怪异的微笑仅仅是出现了一瞬便碎裂无踪，带来一阵直抵脑海深处的尖锐刺痛。

    正因如此，苏黎对祂的警惕理所当然地达到了最大，就连白泽和穷奇都有些束手无策的超规格存在，自然是怎么提防都不为过，但与此同时，又要避免经常性地去思考关于这个存在的问题。

    在进行了【灵性回归】、开启了【灵视】之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已经脱离了普通人类的范畴，愈发的接近那些被称为“神”的古老尊者，在这种情况下，再去深究关于奈亚的事情，恐怕会吸引来不少【混沌】大佬的目光吧？

    再多看一眼就要爆炸了……

    苏黎悻悻地在心里吐槽道。

    对方为什么会选择自己作为实验对象，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有什么关联，甚至于对方似乎与同为神明的、被称为“诺登斯”的存在有隙……

    奈亚身上的谜团是最多的，也是最贴近“苏黎”这个存在的根源的。

    第二，就是关于所谓的“协会”和这个世界。

    协会成立的目的是什么呢，这个世界被神明干预的历史走向又是怎么样的呢？他们是如何在漫长历史里向大众隐瞒关于神明的存在？甚至于这样一个由各种超能力者形成的庞大机构，是怎么样有效地运作起来的呢？

    随着思绪像是网一样扩散开来，苏黎也像被束缚在蛛网上的小昆虫一样徒劳无功地挣扎着，然而疑问和困惑遮天蔽日地包围住他，几乎要令人窒息。

    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关于自己，关于这个世界，关于过去，关于未来。

    他放开遮住自己双眼的右手，视线没有焦点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有些无奈地吐出压抑在自己胸口的叹息，内心里满是迷茫的困惑，却没有一丝惶恐和烦躁。

    最后的疑团，来自于自己。

    自己似乎……变得很奇怪。

    不只是因为【灵性回归】所带来的副作用，似乎是在更早之前，在所谓的“系统”出现在自己的脑子里之前就已经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所有的惊恐、憎恨、绝望，这样的情绪都好像被偷走了一样。

    即便是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奇怪的声音、即便是被第一次见面的人用不可思议的超能力杀死、即便是一天之内经历了诸多具有爆炸性的事件，那些被称为“恐慌、悲伤、麻木、绝望”的情绪似乎一次都没出现过，就像是身体里专门负责分泌此类激素的器官坏掉了一样。

    从原本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一下子变成超能力者，从日常的世界跨越到疯狂的世界，苏黎似乎都没有一丝犹豫和恐惧，而是平淡地接受了这些事实。

    像是一台缺失了某种功能，却还在以不可思议的姿态运转着的机器。

    再然后就是，关于这个世界里的、作为孤儿一直生活到现在的“苏黎”本体记忆，就在他用【灵视】复现自己以前记忆的时候，才有些后背发凉地发现，在自己前十八年的回忆里，所有的……

    嗡嗡嗡——

    似乎是专门为了打断他的思绪一般，放在茶几上、被他遗忘了许久的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屏幕亮起的光芒映在天花板上，显出有些扭曲的怪异图像。

    苏黎一骨碌从沙发上翻身起来，还没等他伸手去触碰，锁屏界面上的一行黑红色的小字已经明明白白地映入了他的视网膜。

    【宿主已完成任务：漫长的传承】

    在这行字浮现的瞬间，苏黎的瞳孔一下子放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异声音，嘴角还像是痴呆患者一样流出了一点口水。

    他的内心涌现出庞大的恐惧，那些仿佛被偷走了的情绪都在那一刹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一次次被奈亚虐杀的绝望、目睹自己身体被撕裂的惊恐、乃至于系统出现时的惊疑不定、服下【⑧号药丸】和【尸行者的低语】所产生的不适感都一股脑地打包涌了出来。

    天旋地转的幻觉中，那些无比惊恐的时刻像是走马灯一样不断地回放，恶意和恐惧仿佛触手一样肆无忌惮地顺着食道探进胃里，冷冰冰地搅动着自己的胃袋。肾上腺素不断地分泌，却抑制不住疯狂喷涌的恐惧。

    窗外的暴雨混合着雷声不断涌入耳中，像是催命的钟声。

    苏黎的身体像是一只煮熟的虾一样弓了起来，像是筛糠一样不断地抽搐着，脸上早已狼狈地沾满了鼻涕和眼泪的混合物，无力地干呕着。

    “***，什么鬼……”

    他无力地吐出一句优雅的国粹，驱傩面具在下一刻便覆盖在脸上，只是那些碎裂的痕迹似乎更加明显了。

    妖异的黑白色火焰笼罩住他，火舌像是诡异的黑线一样在他身上流动着，让那不断抽搐的身体慢慢平复下来。

    【由于该任务为宿主自行触发的隐藏任务，故该任务没有固定奖励，宿主可在稍后的商城界面进行一次抽奖。】

    “干霖凉……”

    苏黎恼火地将手机扔了出去，然而软绵绵的手臂使不上什么力气，仅仅只是将手机丢得离茶几远了一些。

    果然和奈亚沾边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一边用纸巾擦拭着自己脸上的鼻涕和眼泪，一边恶狠狠地想道。

    【您已解锁成就：初来乍到！（完成一次任务并体验结算）】

    【您已解锁成就：隐秘而伟大！（成为一名具有唯一性的序列代行者）】

    “我恭喜你的**。”

    苏黎用无力的手臂支撑着自己勉强坐起来，狼狈地喘着粗气，脑袋因为剧烈的情感而隐隐作痛，满是血丝的双眼有些惊魂不定地盯着那台躺在地板上的手机。

    【您已完成新手引导，目前本系统的基础功能已向您开启】

    【宿主可登录系统后自行查看介绍】

    手机安静地躺在冰冷的木地板上，坚持不懈地闪动着诡异的光芒，大有一种和苏黎不死不休的气势。

    他咽了一口唾沫，仰起头有些无力地看着天花板。

    好消息是，自己的一个谜团解开了。

    坏消息是，这样下去自己好像会挂掉……

    在心里再次对奈亚和奇怪的系统进行了一波族谱攻击之后，苏黎拖着无力的身体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慢慢地挪了过去，颤抖着手指捡起了被自己扔到地板上的手机。

    大拇指颤巍巍地摁在锁屏图标上，一连失败了好几次才成功指纹解锁。

    屏幕上拥挤着五花八门的手机应用，从外卖到视频再到日常聊天软件，花花绿绿的颜色轰炸着苏黎的视网膜，让他感觉到有些烦躁。

    吐出一声叹息，苏黎一口气把页面划到了最尾端，一个黑色的、仿佛黑洞一样的软件静静地躺在最后一页的正中间。

    苏黎随意地操作了两下，不出所料——

    没有软件名称，无法卸载，系统占用内存为0M，就连点开应用详情页，也只能看到一个颜文字。

    “：）”。

    恍惚间，好像有某种愉悦但又充满恶意的笑声在他的耳边划过。

    苏黎强忍着内心的不爽和恼怒，手指在这个黑色的软件图标上轻轻触碰。

    【欢迎使用本系统！】

    黑红色的文字占据了整个屏幕。

    窗外的暴雨慢慢地停了下来，但乌云还在天空中盘踞，似乎是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