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八章 说理
连守信从家里来的时候,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听见周氏这么问,也就干脆地嗯了一声,然后又沉默了。
周氏看着连守信闷头坐在那里,再也没有了从前面对她的胆怯和讨好,而只有沉静和一丝冷漠,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依着她的xg子,立刻就要破口大骂才痛快。但是,她也知道今非昔比,只能强忍着,依旧用自己能够拿出来的最柔和的语气跟连守信说话。
采云那丫头也在周氏又问。
嗯。连守信又嗯了一声。
你老丈母娘命好啊。周氏就叹了一口气,住闺女家,一住就一个月一个月的,好吃好喝好招待。不像我命苦,两个闺女,这老些年了,加一起,也没住过几天。没有好闺女啊
周氏拖长声音道,一边偷眼打量着连守信。
连守信脸sè不变,也没有搭话。连守信这么做,是有缘故的。一来,是他真的对周氏的话并不上心。二来,是他知道,周氏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目的的。而他,相比起周氏来说,实在是太不善于言辞了。因此,他早就下定了决心,对连老爷子也好,周氏也好,除非特别必要的话,否则,就用沉默来应对。
周氏说了这些,连守信都不招揽。周氏就有些急了,她本就不是怎么有耐心善于绕弯子的人,干脆就直接奔了主题。
你老丈人家,对你们不错。周氏就道。
连守信难得听到周氏说一句通情达理的话,就抬起头来,看了周氏一眼。不过,也就看了一眼,连守信又重新垂下头,依旧没有搭话。
周氏见连守信这样,本来是急。现在又多了几分气。
你们咋填给他们,哪怕把整个家业都填给了老张家,反正我的话,你是不听了。周氏气道。
这依旧是逼着连守信说话。
我家里的事,我心里有数。连守信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呵,然后才简短地道。
连守信的话不多,但是对于周氏来说,却足够了。足够她发作。周氏沉寂了一段时间,面对连守信的时候,已经没有过去的底气了。但是今天这件事,她认为她占着理。而且还是为了连守信打算,所以,她才又有了底气向连守信发话。
你心里还有数我还不知道你周氏将身板挺直了,看着连守信道,你这孩子,你从小就好说话,谁说啥你就信啥。你们那屋里,从来就不是你当家。原先是你媳妇,现在。就小七那孩子说话,都比你的话算数了吧。
你不着急,我都替你着急。你别的不知道,谁远谁近你还不知道周氏说话声音极响,速度极快,你媳妇,那是恨我们一贴老膏药了。她恨不得我们嘎嘣都死了。把家里的东西都填给她们老张家,她才乐那。她是老张家的人,和老连家的人不是一条心。
她填给老张家东西,是为了啥,那还不是为了让她娘家帮她,好压服你拿捏你吗你你咋就啥都听她的你给采云那丫头置办嫁妆,她是你啥人啊是你亲闺女,还是你亲侄女以后人家好了。能记你的好能孝顺你。你那东西,那都是肉包子打狗,还不如扔在水里,你还能听见个响动。
娘,你说枝儿她娘不是连家的人,是张家的人。那你老是谁家的人是周家的人。还是连家的人连守信终于听不下去了,抬起头来,看着周氏问道。
啥,你说啥周氏一下子就被连守信给问愣了,接着,眼圈一红,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老四,你这是跟你亲娘说话你丧了良心了啊,我给你们老连家做牛做马一辈子,我白养活了你们几个了
娘,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对老连家,枝儿她娘和你,都一样。连守信中肯地道。
这个道理很简单,一目了然。但是,很多做婆婆的却并不这么想,很可笑,也很可恼。而这个道理,她们自己不承认,也最恨别人这样说,尤其是说这话的人还是她们的儿子的时候。
周氏受了很大的打击,不过连守信并不为所动。
你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你拿她跟我比,她是你娘周氏厉声道。
她是我孩子的娘。连守信沉声道。
周氏呜呜地哭,只骂连守信没良心,却再说不出话来了。
就是这样一个道理,也只有儿子能正视着母亲说出来,才最有效果。
还有一件事,采云置办嫁妆,是人家自己掏的钱。别的还可以不说,但是张家的事,连守信必须要为人家澄清。人家自己的闺女,宝贝的啥似的,用得着我给出钱你们别拿自己的心思去往人家身上套。
连守信说到这的时候,扭头看了连守义和何氏一眼。
这话是你俩在老太太跟前挑唆的吧。天天做贼似的往我家里去查看,下次让看家护院的人当拿了,就当贼处置,可别说我翻脸不认人。连守信就道。
连守义和何氏就都讪讪的。如今,对于连守信家的事,这两个人是不敢呛声的,只敢背后对连老爷子和周氏唠叨。连老爷子和周氏今天吵吵起来,也正因为何氏一番添油加醋的话,说是连守信买回来三大车的东西,看着值几百两银子,都是给张采云的嫁妆。
你就一文钱也没给她们添,我才不信那。周氏此时又发话道,你又没跟着去,花的谁的银子,你能知道。她们老张家过的啥样,我还不知道,她们买得起那老些东西吗
因为知道连守信在家里留守,是张氏带着人进城买的东西,周氏心里早就认定了,是张氏拿连家的钱花给了张家。
你们咋说我都没事,别饶上人家张家,这还关系人家老陆家。到时候人家听到啥话,打上门来。我可帮理不帮亲。连守信就道。
连守义和何氏顿时变了脸sè。
连守义和何氏怕挨打,但周氏是不怕的。毕竟,她是连守信的娘,别说张庆年等晚辈,就是李氏也不会来打她的。
老四,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是有点钱了,可你不能这么抛费。你填给老张家多少,你不说。我不知道。可你看看,你给枝儿准备了多少你给五郎和小七留多少,那都是应该的。可枝儿一个丫头,你看看你这前前后后给预备的。这还都是明面上的,都够咱家娶三四个媳妇的了。你给枝儿预备这些,到蔓儿的时候,还得翻番吧。周氏并没有再张采云的问题上再纠缠,她自认退了一步,很为连守信着想地道,一个丫头,你给她那老些,说出去经讲究吗
你知道外边人都咋说吗一个丫头你给那老些东西。你亲侄子你就不管就二郎那,你要是能拿出来哪怕一成,那二郎能找罗小燕,能上老罗家去当牛做马去四郎这年纪也到了,还没定亲,还有六郎,你就眼看着亲侄子打光棍
重男轻女。自己的闺女比不上侄子,因为闺女要嫁到别人家,替别人家延续血脉,而侄子要延续的是自家的血脉。这是这个年代的很多男人们所秉持的或者被灌输思想。有的时候,还会被强制执行。
幸运的是,连守信并不这么想。
连守信腾地站起来,将周氏吓了一跳。
娘,我问你。你早就开始给秀儿预备嫁妆了是吧那你给枝儿蔓儿预备了吗连守信问周氏。
我周氏哑口无言。
对,枝儿和蔓儿是我闺女,你老给你自己的闺女预备,我的闺女,我给预备,是这个理不是连守信又道。
别的事先不说。就说二郎他们几个,他们的爹娘死了吗没有,这不都好好的在这,也没病没灾,天天活蹦乱跳,东家串西家,正事不干,竟往下道里钻。连守信气急了,老实人说起狠话来,也是不留情面的。
被连守信这样说,连守义和何氏两个都没敢吭声。
咱们早就分家另过了,他们的事轮不上我管。我家的事,也轮不上你们管。有这个工夫想用不着的,还不如去干点活。净想着吃现成的,没出息
连守信说完,谁也不看,拂袖就往外走。
老四变了,老四变了一个人周氏冲着被摔落的门帘子,痛心疾首,我好好的儿子,都是分家分的,让人给带歪了
连守礼陪着连守信来的,一直做着隐形人,这个时候看没人注意他,就忙跟着连守信也从屋里出来了。
老四,咱娘她就是那个脾气。啥事咱心里有数就行,当着面,好歹连守礼追上连守信,就小心翼翼地说道。只是好歹怎样还没说出来,迎面就遇上了连老爷子连守仁和连继祖三个。
老四来了,咋这就走连老爷子就道,看见连守信脸sè不善,又道,老四,你娘老糊涂了,她说啥,你都不用听,也别往心里去。
爹,这院子里几张嘴,你老还是管严着点吧。这院子里,你老当家。别把人老张家老陆家扯进来。脸丢到亲戚那,可就捡不回来了。连守信说完,也不等连老爷子的回话,就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