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秦惠兰起床后，红肿着眼神上卫生间洗漱后，站在客厅犹豫要不要出去走走。她昨晚一宿没睡好，但习惯早晚锻炼的她，还是决定强打精神出去走一圈。

    国庆节刚过，天气就一下子变冷了很多，清晨的户外秋风萧瑟，秦惠兰系着围巾，裹紧衣服在环东路快步溜达了一圈，就连忙回家了。她从后门回家，刚走到楼梯拐角处，正好和嘴里叼着一支烟，手里拿着两张稿纸，眼圈发黑，快步从二楼下来了的田魁文碰个正着。秦惠兰仇人似的瞪了田魁文一眼，转身准备进卧室。

    田魁文把手里的稿纸放到茶几上，突然喊住秦惠兰说：“惠兰，我昨晚考虑了大半宿，觉得咱俩缘分已尽，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趁早离婚好，免得连累你帮我还贷。离婚协议我已经拟好了，你看一下，要是没意见，就把字签一下，周一咱俩就去民政局把离婚手续办了。”

    “你要和我离婚，和垚垚说了没有？”

    “幺幺已经上班了，又不存在抚养问题。离婚这事暂时先不告诉她，随后我找机会和孩子说。”田魁文笃静地说。

    “这个王八羔子，居然又拿离婚威胁自己。”秦惠兰在心里骂了一句，阴沉着脸没接话，瞪着眼睛径自朝卧室走去。

    田魁文也没再说什么，转身从后门出去了。秦惠兰拧头瞅着田魁文的背影，像泄气的皮球似的，转身一屁股坐到客厅沙发上。秦惠兰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才拿起茶几上的离婚协议看了一眼，大致内容是：因夫妻二人感情不和，协商一致决定离婚，财产分割如下：二人共同拥有的这套两层住宅楼，产权二人各占一半。但一楼居住权属于田魁文和父母；二楼居住权属于秦惠兰；三楼的居住权属于女儿田鑫垚。家里的五十万贷款，由田魁文独自承担……

    秦惠兰看着眼前的离婚协议，感觉它就如同昨天的两个耳光，再次让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此刻，家里是那样的安静，这个喜欢安静环境的女人，反而被家里的静谧吓住了，感觉有种身临绝境的感觉。自己难道昨天做错了？可自己明明说的有理有据呀！怎么不但挨了打，还成了遭人嫌弃的孤家寡人？这些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的王八羔子，居然全都这样对自己。她越想越气，脑海中不由自主闪现出昨天发生的事情：

    昨天午饭后，田魁文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惠兰，我父母都是快七十的人了，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住在乡下越来越不方便了。冬天降至，要是下场大雪，山路被大雪封住了，到时候田家沟就啥车也开不进去了。万一他俩有个头疼脑热，怎么办？想要接他们来县医院看病都不行。我想来想去，还是应该尽快把他们接上来，和咱们一块生活，你看怎么样？”

    “你想接就接呗！可二老在乡下住惯了，要是来了住不惯怎么办？”秦惠兰有点言不由衷。

    “住不惯也得来，他俩毕竟岁数大了，住在乡下，儿女照顾起来不方便。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再说了，咱们都在县城上班，在老乡们眼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长期让二老住在乡下，村里人也会笑话。我上个月回老家探望二老时，已经和他俩说明利害了，二老已经松口了，答应赶在冬季来临前搬到县城。”

    “他俩来和咱们一块住我没意见。可我提前声明，我在学校工作忙，他们来后做吃饭问题怎么办？是和咱们一块吃还是分开吃？你又不会做饭？我下班回家又晚，可没时间伺候他们吃饭？”

    “做饭问题你不用担心，妈身体还硬朗，咱家一二楼都有厨房灶具，他们要是来了，咱俩就搬到二楼住。一楼就留给他们吃住。当然了，你要是不嫌弃妈做的饭不好吃，也可以和他们一块吃，让妈给咱一块做上，放学后你也能吃上轻省饭。你要是不想吃妈做的饭，那就另起炉灶在二楼自己做。”田魁文给老婆着描绘着美好蓝图

    “我觉着还是分开吃好，不过到时候你怎么办？是跟父母一块吃，还是和我一块吃？”秦惠兰在心里嫌弃婆婆做饭不干净，自然不想吃婆婆做的饭，就说。

    “我当然和你一块吃了。但妈毕竟闲在家里，每天做饭一定比你早，假如我肚子饿了，也可以先吃他们的饭，到时候，你可不要吃醋呀！”田魁文半开玩笑地说，

    “放心吧，二老来后，你尽可以和他们一块吃，我绝对不吃醋。”

    “老婆，你这样大度，我就放心了。”田魁文此刻就像个大男孩，憧憬着父母来县城同他们一块生话的情景，心里美滋滋的，脸上洋溢着自得的笑容说。

    就这样，夫妻俩玩儿似的，就把这件事商量妥了。

    “惠兰，我下午就找人帮忙，把一楼的东西挪到二楼。刚好桃花说要给她家客厅置换新家具，要把他们家客厅那套沙发和茶几淘汰给咱，正好放到一楼是让父母用。明天是周六，我借辆小货车，建国开上他的小汽车，我再找个帮手，带上桃花一块回去接父母。

    秦惠兰一听，就撇撇嘴，没再说什么，转身返回学校上班去了。秦惠兰前脚刚走，田魁文后脚就打电话叫了李建国和牛二虎夫妻来帮忙。这几人田魁文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电话一打，几个人很快就到了。三个男人把一楼的真皮沙发和玻璃茶几抬到二楼。田魁文又花了三十元，从街上雇了一辆货运三轮车，一行人去李健国家把那套三组合沙发和一张旧茶一块抬下楼，让三轮车师傅拉到了田魁文家。一切摆放到位，能干的牛二虎媳妇周盈利，又用抹布把楼上楼下的家具擦拭干净，还用拖把把楼上楼下用拖把拖了一遍。接下来，几个平日里很少干力气活的人都累的气喘吁吁，就坐到二楼沙发上，田魁文泡了一壶茶水，大家就一边喝水一边聊天说笑。

    “今天我请客，一会等惠兰回来，咱们一块去‘福满门饺子馆’吃饺子去。”田魁文说。

    “那敢情好，我今天就不用做饭了，也好下馆子吃顿轻省饭。”丰腴的牛二虎媳妇周盈利只要一听有人请吃饭就高兴，从来不知道客气，当即高兴地回应说。

    周盈利话音刚落，放学回家的秦惠兰就从后门进屋了。

    “惠兰，你真有福气，我们刚干完活儿，正等你回来一块下馆子吃饭，你就回来了。”周盈利打趣说。

    “我家惠兰就是个福人，刚说吃饺子，人家就进屋了。”田魁文有点讨好意味地冲老婆笑着说。

    秦惠兰看着客厅幸笑颜开的三男一女，特别是正端着茶杯喝水，衣冠楚楚，一脸神清气爽得牛二虎，心里就格外不舒服。在心里嘀咕道：“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这夫妻俩真不是东西，明知道自己家背了几十万贷款，还让自己男人花钱请客。再说了，自己家被骗这件事，牛二虎可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可他好像非但不内疚，居然还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

    “魁文，你准备哪天回去接二老？”秦惠兰说。

    “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么？明天刚好周六，桃花也不上班那，让她回去帮忙把家里的东西归整一下。让小妹和妹

    夫来咱家帮你包饺子，等二老来后咱们吃顿团圆饭。”

    “魁文，当着二虎和建国的面，我先要把丑话先说在前边，爸妈要来和咱们一块住我没意见，可咱们现在欠着几十万贷款，这件事必须提前告诉他们，让他们上来后，把自己的积蓄拿出来，帮咱们把贷款还了。”

    “住口！你怎么能这样说？孝敬父母是咱们应尽的责任，难道我父母没钱，咱就不赡养他们了？”

    “我凭什么要住口？既然孝敬老人是咱们应尽的责任，可父母也不能看着自个儿子欠着一屁股贷款不管呀！再说了，你为老田家做了多大的贡献，要不是你，桃花和樱花能有工作？二老帮你难道不应该么？再说，咱家为什么能欠下这笔贷款，二虎最清楚。二虎，你说句公道话，我公婆该不该帮我们还款？”

    “惠兰，你可是为人师表，怎么能和二老讲条件？”

    “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大道理谁都会讲，可贷款没压在你头上，你当然不急了。要是压在你头上，你指不定比我还着急。”

    “惠兰，啥话都别说了，先把二老接上来再说，他们就魁文一个儿子，他们的钱迟早也是你们的。”周盈利使劲朝秦惠兰使眼色说。

    “将来的事我不管，我只管眼下，我这笔贷款一天不还，我一天吃不好、睡不着，这件事必须当着建国和二虎的面，现在就商量好怎样还。”

    “嫂子，二老年纪大了，不能给他们压力了，这件事必须瞒着他们。再说了，父债子还，这笔贷款等垚垚过年回家，你们一家三口商量一下，齐心协力一块还，也不是啥大问题。”李建国说。

    “建国，魁文对桃花有恩，对你们大家都有恩，现在他有难，你们不但不出手相帮，眼睛却盯着垚垚，你们就忍心伤害垚垚？你们……你们真是狼心狼心狗肺呀！”

    “你给我住口！”田魁文眼睛冒火，怒不可遏地说。

    “我难道说错了，我凭什么要住口？”

    “惠兰，这件事我也很内疚，可盈利没有工作，我一个人要养活一家四口，真没能力帮你们呀！我想好了，我借给你们办事的十万元就不用还了。”牛二虎说。

    “要不是你和魁文一块去给人家送钱，魁文能上当受骗么？你还好意思提这十万块钱？”

    “惠兰，话不能这样说，二虎可是去给你家帮忙。”

    “可却帮成了倒忙。”

    “你个混账东西，还不给我闭嘴！”田魁文突然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扑上去左右开弓，给了老婆秦惠兰两个响亮的耳光。

    “你……你居然敢打我？”秦惠兰被打懵了，想要还手，但看着田魁文眼露凶光，一副恨不得杀了自己的凶狠样子，突然吓得双手捂着脸，委屈地坐在地上哽咽着哭起来。

    “哥，有话好好说，你怎么能打嫂子呢？”李建国赶紧拉住大舅哥田魁文说。

    “二虎，咱们回去吧！”周盈利绷着脸，拉着牛二虎转身走了。

    “哥，我也回去了。”李建国也跟着一块离开了。

    田魁文看到这三人都要走，站在原地愣怔片刻，也转身跟在这三人屁股后面出去了。秦惠兰一个人坐在地下，望着空荡荡的家，突然就欲哭无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