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有伤春冬悲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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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03 但为卿故亦无悔

    隔日里,夏初将撒娇卖萌、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但凡能施上的招数都用了个遍,也毫无用处。

    最后干脆衣裙一撩,直接跪在了墨坱的屋门外。

    风挽入不了那座院子,只能陪着夏初在那院外一连跪了十日。

    落梅神山大雾遮天,寒山高远终日飘雪。

    两位认错领罚的人也不敢用灵力辟风驱寒,就那么硬生生的挨着,早就成了两座活生生的雪人。

    “尊上……”

    炅霏终是忍不住开口求了句情,“一连数日都未曾查出那条小蛇究竟是如何进入落梅神山的,总不能让他们就一直这么跪下去吧。”

    墨坱端坐于书案,执笔的手顿了一顿,看似漫不经心的抬头,遥望了窗外一眼。

    层云如铅,穹空染墨,凛冽寒风呼啸着卷过苍茫雪地,碎琼乱玉狂舞不休。

    他的院落常年覆雪凝冰,他们二人寸步不曾离开的跪在那里,怕是早已冻成了人形冰雕。

    “尊上……”

    炅霏斟酌着开口,“您若担心那条蛇的来历,不如就留在落梅神山看着,在眼皮子底下还能翻出什么浪来,也好如了她的愿,在跪下去怕是要伤及神根了。”

    墨坱垂眸,执笔沾墨继续书写。

    炅霏察觉出了一丝寒意,也不敢再多言,在旁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替他研磨。

    直到一篇长幅的经文写完,夜色早已如墨。

    规置的经文被整齐的叠好,墨坱往炅霏面前一推,垂着眼眸道:“铺陈在你院子,日后便让他和你同住吧。”

    炅霏先是愣了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双手接下,跪地叩拜道:“是。”

    他揣着经文倒退着出了屋子,这才慌忙赶到夏初身边扶她。

    夏初执意不起,炅霏又加了把劲拉她道:“尊上让他以后与我同住,你还跪着作甚?”

    “师尊他……准了?”

    夏初闻言抬头,说话都打着哆嗦,身上厚厚的一层积雪簌簌坠落。

    炅霏忙不迭的频频点头,话还未出口,着急起身的夏初身形踉跄了一下,早已跪麻的经脉气血让她头晕目眩,双腿也虚软,还好被炅霏扶了一把。

    她扶额稳了一会,才抬头对着炅霏弯出一抹笑道:“谢谢。”

    “不……”

    炅霏话未说完,就见她匆匆走向了院外,拍打去风挽身上的积雪,这才发现他早已昏了过去,只是那身形依然跪的笔直。

    夏初焦急的唤了炅霏过来,将他从雪地里给刨了出来。

    炅霏连声安慰着她小挽不会有大碍,夏初还是不放心的一路跟着他去了院落帮忙安置。

    屋内也并不暖和,与外间相比只是少了风雪,炅霏本也不畏寒,是以哪里会有多余取暖的物件。

    夏初在屋子下面施法打了条取暖的通道,铺成了热热的地龙,又在一旁架起了红泥小炉,最后将鎏金手炉用锦袱包好放入他怀中,这才放心的和炅霏辞别。

    风挽的身子在这样温暖如春的室内将养着,直到半个来月后,总算醒了过来。

    他起身,鎏金手炉从他怀中滑落,风挽楞了一愣,才笑着推开窗扉。

    微凉的风,裹挟着碎雪吹拂进来,冲淡了屋里温暖馥郁的香料味道。

    他披衣下榻,刚要出门去寻夏初,远远就瞧见她的身影在窗外显现,于是慌慌忙忙的躺回了榻上装睡。

    夏初推门而入,见窗扉开着,三两步走了过去关上,嘴里自顾自念叨着:“定是小霏通了空气又忘记关上,回头该叮嘱他一声才是。”

    “不是他开的。”

    风挽站在她身后,双臂微微张着,是圈住的姿势,只是手没落到实处,在夏初诧异转身后又慌忙收到背后,面上稍显局促。

    夏初欣喜笑道:“你醒了?”

    风挽笑着颔首,旁边的红泥小炉烧得正旺,架起的小罐里装着的是桔梗花茶,屋子里馥郁的香料味道正是从这里飘出,他提壶斟了一杯递给她,问道:“你喜欢桔梗?”

    “是啊。”

    夏初唯恐他不喜欢,随口应了一句,反手将茶盏塞进他手里,语气温软的哄道,“你多喝些,有净灵固元之效,哪怕在那灵气丰沛之地,也是一年一产,数量更是稀少。”

    风挽的眼角还有未褪的惺忪,眸中却含了一把炉火中烈烈的艳色,那一点艳色在他微垂的眸间燃烧,从此永不熄灭。

    他轻轻抿了一口,低声道:“那我也喜欢。”

    落花,融雪,蓝天,飞鸟,四周静谧无声。

    风挽拢衫而立,拉着夏初在窗前耳语:“我以后是不是,只能住在这里?”

    “嗯。”

    夏初应了一声,随即安慰道,“我每日下课都会过来看你,你且安心住着,小霏人很好,幸亏没让你住进曜胥的院子。”

    风挽虽不情愿,但也心里明白,能够留下就已是不易,何况天天还能见到,不该奢求过多。

    他沉吟许久后,将桃花眼抬起几寸,弯着一抹摄人心魂的浅笑,落在夏初身上,神情温柔的说道:“那我安心等着你来。”

    “好……”

    “他有没有怪罪你?”

    “没有,师尊面冷心热。”

    “你也跪了好久,身子可有不适?”

    “没有,我好着呢,倒是你,睡了这么多日才醒,身体可还有不适?”

    “唔……”

    风挽支吾一声,“你这么一说,头好像一直疼到了现在。”

    夏初面色一变,就要出门去寻人来替他看看。

    风挽一把拉住她衣袖,憋红着一张脸,断断续续的问道:“要不……你,给我揉揉?”

    “这……”

    夏初面有犹豫,“我也没修过医道。”

    风挽本以为她拒绝,听完了整句心下一松,双手揉着额旁穴位道:“不妨事的,我自己揉也行。”

    “这般简单?”

    夏初看他自顾自的揉了起来,摁着他坐下,“那我试试吧……”

    风挽抿唇忍笑,伸手推开了窗扉,夏初柔软的指腹轻轻按压着他的太阳穴,窗外是落光了梅花的树枝,还没来得及长出叶片。

    光秃秃的枝头,在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中,根根直立,萧索无比。

    满月当空,下面空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一室温暖,烛火晕黄,风挽曾以为,这就是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