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有伤春冬悲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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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我在等你

    慕白掐着夏初入睡后的时辰来到了云栖院,那里早已等了个翘首以盼的敖匡。

    敖匡迎了上来,一副替他懊恼的神色:“小殿下,你怎生来的这样晚,小十三她已经歇下了。”

    慕白清冷的面色浮现一丝恰到好处的遗憾:“有些事耽搁了,竟是又来晚了。”

    敖匡见状忙安慰他道:“倒也无妨,小殿下得空再来看。即便不得空,我与她说上一声,心意到了就好。”

    “莫要让她知道。”

    慕白连连摆手,继而看向她屋内一眼:“我明日再来。”

    “那……”

    敖匡看了看暮色浓重的夜色,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

    只是外面尚且还飘着柳絮飞雪,虽说以慕白的修为倒是无惧风雪,可这个天气送客,难免就有些礼数不周,也太不客气。

    是以,他顿了一顿,续道:“要不,小殿下还是去耳室歇上一歇?”

    慕白露出两分为难三分踌躇五分勉强,最后一颔首:“也好。”

    敖匡将他领进了耳室,屋内的案几旁架起了红泥小火炉,上面还温着酒水,空气里弥漫着清冽的酒香,敖匡已经饮了半壶,旁边还搁着半盘樱桃。

    慕白一挑眉:“你爱吃这个?”

    敖匡哂然一笑:“还行吧,从小十三那顺来的一盘。”

    慕白唇角弯出了一抹清浅弧线,面露会心一笑,语气也轻快了不少,带了两分戏谑:“独酌了许久?”

    敖匡提壶替他斟了一杯,自己也添上:“今儿她睡得早,闲来无事小酌两杯。”

    “睡得早?”

    “是啊,早早就上了榻,竟是没让我念话本,就将我给打发出来了。”

    慕白唇边的那抹笑意越发深了两分,敖匡见状连连摆手辩解:“我不是喜欢念那些啊,就是觉得她今天有些反常……”

    慕白垂眸持杯,轻轻应了一声:“嗯。”

    屋内半截红烛仍在燃着,窗户缝里溜进来一丝细风,吹动他那垂散一地的如雪白衣。

    隔壁还有一位等着他入梦的姑娘,闲聊之间慕白难免就有些心不在焉,不过面色不复往常那般清冷,反而带了丝柔和,唇角也隐隐翘着。

    即便是敖匡也看得出来,他今夜似乎心情不错。

    于是大着胆子旁敲侧击问了问,昨夜他是不是偷偷教了夏初剑术,来轩辕山面见师尊,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慕白没有回他的话,只淡淡说道:“昨晚我和你一同在这,你打坐睡着了。”

    敖匡面带赧色,心中暗下决心,今晚定是要死撑着到天明。

    他心中如是想着,后来也确实撑了很久,可也架不住慕白负手在后,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他掐了个昏睡诀,敖匡当即头歪了歪,便是又睡了过去。

    慕白原地打坐,神识穿过一墙之隔,屋内的女子已经熟睡,黑色浓密的长发散乱着,衬托得脸色素净玉白,像他梦寐以求的沙华花瓣,通透无暇,洁白如玉。

    没入夏初眉心之前,他有那么一点仓惶,好在一如昨夜,他的神识又被拉入了一个夏日午后。

    一面临水,池中满荷,一枝开得正盛的荷花不胜此时的炎热日光,垂在他的面前,他闻到荷花幽凉的香,生出些喜不自胜的愉悦。

    流华水榭他住了一万多年,还是头一回觉得,这院子真美。

    他想的人,也在梦中想着他,他才能发觉往日里不曾发现的流华水榭,景致如画。

    夏初还是栖在那棵最高的梧桐枝上,已经候了些时辰,正在低头数着落下的梧桐花,是单还是双。

    偶有一阵风吹过,打乱了她的计数,也摇乱了她的心。

    她也是怀抱着几许仓惶,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荒诞,早早入眠竟是在搏一搏,今夜还能不能梦到旧人如故。

    当看到他身影出现在池边的时候,夏初唇角早已不自知的上扬,还没等他走到梧桐树下,在一眨眼,池边的人竟是消失了。

    她面色一怔,慌忙起身,却忘了自己是挂在一棵枝上,失足之下带动苍梧乱颤,还没等掐诀稳住身形,一只手就已伸了过来,稳稳揽住她的臂膀。

    夏初后背靠上了一个坚挺胸膛,温热透过衣衫传来,耳畔响起熟悉的嗓音,慕白抵在她的肩窝轻声问道:“你在……等我?”

    下坠的姿势本就离得极近,他从背后抱着她,又将下巴搁在她肩窝,温暖的吐息就那样清晰的打在她脸上,烫的她耳根发热,染上薄红。

    虽然往日里她对慕白先行下手,主动拥过他,但也被他瞬间就推开。

    更何况,那时候她的初衷清风霁月,甚至带了几分慈爱,哪有此刻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的愁绪。

    除了还是鸟身的时候,她经常被冬末亲昵的揽在怀中,化为人形后,却是再也未经旁人抱一抱了。

    说来活了五万多岁,仍是干干净净的一片空白。

    头一回生了被人撩拨的感觉,夏初险些咬到舌头,这不是她的梦吗?

    怎么倒是被他,反客为主?

    她一念至此,转身抬头看他,左手勾上他的脖颈,右手迅雷不及掩耳在他额上叩了记暴栗,见他面色僵了一僵,得意的扬了扬下巴,朝着他底气十足的说道:“没大没小。”

    慕白面上也只错愕了一瞬,转眼已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泰然自若。

    “晚辈指点不了十三仙子,这就告辞。”

    他声音清冽中透着几分随意懒散,哪有半点字里行间表达的尊敬之意,说完当真装模作样的见了一礼,转身就要离开。

    夏初扬起的下巴还没撑过他一句话,就已缴械投降,伸手拉住他袖袍,声如蚊蝇:“我在等你。”

    头顶是湛蓝高远的长空,白云飞卷如絮,风在遍植梧桐的院落里流动,轰鸣在他耳畔的,却只有那如蚊蝇传来,却在脑中轰然炸开的四个字。

    就像巨石滚入湖泊,打破了勉强维持的镜水表面,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想的人,在想着他。

    他等的人,千娇百媚地说在等他。

    这个梦,也太美了,让他狂喜的心生出惧意,连头都不敢回,怕碎了。

    由爱故生怖,原来,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