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洗水泥袋子
到了第二天,郑姐坐着班车,一下车就找我说:“昨天你给我洗的真干净,真白,感谢弟弟了,今天再给姐洗洗,家里很多地方可以用。”我就很高兴的答应了,郑姐走了,朱杰一脸猥亵的说:“你给郑姐洗的啥?什么洗的又干净又白?”
我说:“洗的袋子啊。”朱杰说:“我知道洗的袋子,郑姐说的不清楚,就好像你洗的郑姐似的。”朱杰接着说:“就怕刘队看着不让,”我和朱杰说:“如果刘队不让,我就不洗了,我弄了好几百个了。”朱杰说:“今天郑姐说了,以后你就跟我干了,你跟我学徒,你要叫我师傅。”我就点了一下头说:“行。”
朱杰拿个铁板隔了三个格的小模具,一共拿了两组,说:“你把搅拌好的混凝土,弄出一点来,再另外加上点水泥,石子和沙子和水泥差不多都是1:1:1,好好地搅拌搅拌,给我弄到这个模具里,用这个钢筋捣紧,用这个铲子抹平,每天弄这么俩。”
我说:“好的,弄好了我放那里?”朱杰说:“你弄好了,就放搅拌机这里,我每天自己过来拿,千万想着,水泥别少了。”
开搅拌机这个活比在马路上干活可好多了,轻快,有闲空,没事的时候,坐在三四米高的搅拌机操作台上面,放眼一望,就能看到马路上忙忙碌碌的修路工人,大院里人来人往的,就感觉性情舒畅,干劲十足。
朱杰每天都跟郑姐去工地,有空他就和郑姐过来看看我开搅拌机,对我勉励几句,一开始,因为是马有福领我们来的,都以他为主,慢慢的就以我为主了。
又待了几天,市政公司施工队的人就大部分全部搬过来上班了,我们施工队的人也都过来了。马有林看我开搅拌机,说我:“你这还挺会干,找个比合同工干的活还好,干的挺不错。”小刘再见了我,也没以前那么凶了,有时候也和我说几句话,态度好多了。
我还是想看徐有香那本书,徐有香理都不理我,真是气人。我就找小杨:“你把书偷拿出来给我看吧。”小杨白了我一眼说:“那书不是好书,我不给你拿,要偷,你自己进去偷吧。”我一咧嘴说:“那我可不敢,让人抓着毁了。”小杨说:“看了书你就毁了。”凑近我说:“我和你说,是本黄书,全部是写那些恶心人的,你要是看了,就学坏了。”我说:“你不是也看了?也没学坏吧?一本书看了,怎么可能就学坏了?”
小杨就说:“好,我给去找找。”刚一转身走,又转身回来,和我说:“想起来了,不用找了,让小刘拿去了,你去找他要吧。”我看小杨答应去找,正暗自高兴,又听他这么说,感觉没戏了,就垂头丧气的往回走,差点和小刘碰在一起。小刘拍我肩膀一下,对我说:“小马,你跟我来,我给你个好东西。”我就和小刘跟他去了他的宿舍,现在小刘和刘同磊,刘志温住在一起,宿舍和湖岛那宿舍一模一样。
小刘就一脸邪笑,拿出一本书对我说:“就你看不要让别人看到啊,出了事可别怨我。”我一看,就是那本《九天魔女》,崭新的一本新书,大喜过望,拿着就走,生怕小刘再反悔,要回去了。小刘拉我一把说:“你听到了没有,不要让别人看,快看完了就给我。”我重重的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就走了。
我听屋里刘志温说:“是本啥书?”小刘说:“是本好书,小徐的。”
我回了宿舍,就藏被子里,去干活了。到了晚上吃完了饭,我就铺开被子,钻进去,偷偷地看。封面是一个男的拿一把剑,一个女的拿一把刀,女在上,男在下,作者是卧龙生,是上册,只有九章,我一看内容,就明白了为啥大杨、小杨、徐有香三人不给我看,这本书问题不小啊。
看得我浑身发热,那个那个什么难熬,感觉奇怪,卧龙生不可能写这样的书吧?应该是盗版书,和以前看过的任何一本书也不一样,看得我什么什么高涨,欲罢不能,不能自已。
合同工的工资高,各方面待遇都很不错,和正式工没法比,和我们民工比,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大多数见到了我们,话也不说,只有个别的对我们还算是不错,朱杰算一个,对我们民工很好,他说:“咱们都是一样的农民,都是一样的家庭,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马有福就说:“有些合同工看着比正式工还牛叉,瞧不起我们民工,大声小吆呼的,甚至嘴里骂骂咧咧的。”
和朱杰一个房间的合同工,叫侯玉,比朱杰晚来几个月,更老实。他说:“这个和合同工,正式工,没关系,我们合同工里面的人,有的他也欺负合同工。正式工里的人,他也欺负正式工,民工里的人也欺负民工,就是有的人不好。”朱杰说:“昨晚张兵,李乐,赵一强他们又是一宿未回。”侯玉就说:“他们仨就很嚣张,整天正事不干。”张德金就问朱杰:“他们晚上不回来都干什么?”朱杰说:“就是在外喝酒,看录像,有时候去歌厅。”
周兵就说:“那要花很多钱吧?他们几个看着就很有钱,穿的衣服就很贵。”朱杰说:“有什么钱,每个月都借我钱,借去我一千多了。”我就说:“借去这么多?”侯玉说:“借了我九百,要了好几次,都不给我。”马有福说:“你们工资不是很高嘛。”
朱杰说:“工资再高,也支撑不了天天喝酒,看录像,去歌厅。有时候还停假不上班。”我就说:“这么好的工作,不好好干,真是可惜了。”侯玉说:“就是因为家里有点关系,在当地家庭还行,从小就形成了,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的脾气,其实自己一点数没有,和这边比比,啥也不是。”朱杰说:“昨天又找我借钱了,我也没钱借了,就恼了,嘴里不干不净的,找毕师傅借了二百。”
侯玉说:“刘师傅和郑师傅也借了,每人借了五六百了。”我说:“借这么多钱?有钱还吗?”朱杰说:“如果不还钱,就从工资里扣。”我说:“如果借多了,工资不够扣的怎么办?借钱好借,要钱难要。”侯玉说:“还真是借的太多了,还不上。”
朱杰说:“你还别说,小马说得对,一语惊醒梦中人,要催着还钱,如果他们作业做大了,突然被开除了,钱不是就瞎了?”
还真让朱杰一语说中了,不过比开除还严重。有一天凌晨,有一个养扇贝的场地里,住着几个打工的女工,那三个人。晚上摸进去了,也不知是进去偷东西,还是干其他坏事,吓得里面的女工哇哇大哭,哭声惊动了附近一个国营单位的值班门卫,门卫就叫了上夜班的工人,一群人就冲进去了,拿着棒子一阵乱砸,就打倒了一个,有俩挨了揍跑出来了,一个跑不见了,一个都撵的跑海里去了。
我们上工的时候,看一群人围一个浑身是血躺地下的人,一群人站海边往海里看,救护车,警车来了,把躺地下那个抬走了。一群人站海边指指点点说:“看跑海里面去了,还能看到影子,看着还在往里走。”我使劲往海里望,什么也没看到,根本就没看到一个人。
我看方和顺也在人群里,就问他:“你看到人跑海里了吗?”方和顺说:“我早晨过来的最早,只看到有人追,根本就没见追的人在哪里。”我就说:“都说是追了海里去了。”方和顺说:“没看见”
就看警车边警察在问国营厂值班的门卫,门卫在说:“我叫的几个夜班工人,和几个门卫一块冲进去的,我们拿着棍子,屋里的小姑娘们都在睡觉,衣服穿的都不多,都在哭,就看他们三人从屋里冲出来想跑,我们就吆喝站住,不准跑,他们就动手打我们,哪能打过我们人多,我们有木棍,就打倒了一个,有俩跑了,我们就跟着追,一个就朝着海边跑了,一个就跑海里去了,叫他回来,越叫越远。”
我们都到了上工时间要干活了,就全部散了,警察也不让我们围观,就赶我们,不让围观。
这事除了我们民工议论了几天后,就没动静了,具体是怎么回事,其实谁都不知道,也没有定论,就包括那个门卫,其实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后来有人问他,他就是那么说:“是我先听着那些女工哭的,嗷嗷的吆呼,我就先叫的我们一起值班的老牛,老冯,还有小黄,又叫的夜班工人,我们拿着棍子冲进去的,门开着,屋里的小姑娘有的都快光着了,都在又哭又叫,他们仨就冲出来动手,我们能轻饶了他?几下子就把当头的打倒了,一个就顺着海边跑了不知窜那里去了,跑海里去那个,应该是最后游泳溜了。”这事就没任何结果了。
过了几天,朱杰让我去他宿舍拿褂子,我进了他宿舍,赫然碰到让救护车抬走的那个在宿舍里坐着,头上包着纱布,胳膊也打着石膏吊着。我找不到朱杰的褂子,就问侯玉,侯玉在朱杰的床上找到,递给我,我就问他:“怎么回来一个?”侯玉使个眼色,意思是让我不要问。
我出来给朱杰褂子,问他:“怎么看到有个回来了在宿舍里。”朱杰笑着说:“早回来好几天了。”我说:“怎么没抓起来?”朱杰说:“抓起来干啥?他们又没干什么,那些女工看到他们摸进去就又哭又叫,他们也没偷东西,也没干其他,就让那些人冲进去揍一顿。”我说:“不是看打的全身是血,躺倒在地,看着不治了。今天见一点事没有。”
朱杰说:“就挨了几棍,啥事没有,都是皮外伤,几天就好了。他这是丢得慌,故意装样子不出来。”我就问:“那俩呢?借你的钱还给你们了?”朱杰说:“那俩都跑回家了,跑海里去那个,最后,也是顺着海边走出来跑了,现在都在家。我们都一个地方的,借的钱,他们父母都给送家里去了。”
我又问:“那借正式工的钱怎么还的?”朱杰说:“扣的工资,不够的,也是找他们父母要的。”我就感叹:“他们家还是有钱,我家里,全家没几百块钱。”朱杰说:“我家也一样,咱们家庭都一样,都没钱,找个媳妇都难。”我说:“你们合同工,一个月这么高的工资,找媳妇好找吧。”朱杰说:“那也要家庭底子差不多才行,首先要盖了新屋,没有盖新房子,找不着媳妇。”我一心思自己家里情况,郁闷了。
第二天侯玉找我打那个实验混凝土块,问我怎么打,我就把朱杰怎么教我的,演示一遍,把六块实验块做好。侯玉说:“朱杰请假回家相亲了,以后我来搞这个。”我说:“朱师傅这不是很快就有媳妇了。”
侯玉说:“够呛能成。他家和我家一样,没盖新房子,没新屋,相亲很难成。”我说:“我看你们家庭应该很好,你们工作好啊。”侯玉说:“没新房子,谁也不跟。”
上册书我看完了,就惦记着下册,可是上册还给小刘了,他说下册让徐有香拿走了,让我自己找她要,还问我:“有劲吧?”我说:“以前看过,没感觉有什么大不了的。”其实我是第一次看这样的书,第一次开眼,但是我不想让小刘瞧不起我。我试着不好意思去找徐有香要,就想着问问小杨给拿出来最稳妥。
有天我正在拆水泥袋子,后面有人拍我,我直腰回头,原来是市政施工队正队长刘兆鹏,我吓一跳,以为刘队长来找我洗水泥袋子的麻烦,正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好?刘兆鹏说:“小伙,你洗水泥袋子洗的很白,给我也洗一些,我拿回家装点东西什么的。”我急忙高兴地答应了。
看来我洗水泥袋子没事,连日来的担心落了地,我上午洗了很多袋子,下午心思了心思,感觉有点少,我就回去拿了些我以前洗的袋子,又洗了一遍,全部晒干后,我给困扎好,送到办公室里。
刘队长正好坐他办公桌前,在写着什么,看了我一眼,稍一思索问:“怎么这么多?咱们一天用这么多水泥?”我说:“正好一百个,咱一天也就用四、五十个,这是我把以前洗的拿过来了的。”刘队长就笑了:“辛苦小伙子了,小伙子做事很利索,谢谢小伙。”
我试着不好意思,就说:“刘队长您太客气了,能为刘队长干活,我也很愿意。”我就溜出来了,刘队长望着我说:“好小伙,好好干。”我听了很高兴,正想加快脚步回搅拌机那里,突然让一个人拉住了,回头一看是刘姐,笑着对我说:“行啊,知道巴结领导了,你怎么不给姐洗一点?还给郑姐洗了。”
我就说:“郑姐找我要的,刘姐没要,我就没洗。”刘姐说:“也给姐洗点。”我答应说:“刘姐,我明天给洗。”刘姐就摸了我的脸一把说:“姐要比郑姐洗的多。”笑着走了。
朱杰过了三天就回来了,和我说:“以后打实验水泥块不用侯玉了,还是我来搞,他这几天弄得都不合格。”我就感觉奇怪,其实除了第一天,是朱杰亲自动手搞的,从那以后都是我弄的,我就问:“咱以前弄得都合格吗?”朱杰说:“嗯,就侯玉弄得不合格,郑姐都骂我了,不让侯玉弄了。”
我就试着很惭愧,因为这三天都是我弄的,我就怀疑是不是我哪里给弄得不好,害了侯玉。
见了刘志温,我就和他说这个事,刘志温就拍我的脖子一下:“你这小马,太单纯了,和你没任何关系。这是小朱怕小侯抢了他的活,故意这么说的,不存在小侯弄得不好。”我这才恍然大悟:“是这么回事。”刘志温说:“看着小侯比小朱实在点。”
我还惦记朱杰相亲的事,也不好问他,我就问侯玉,他就反问我:“你说,成没成。”我就实话实说:“我猜不出来啊。”侯玉说:“成了,他就来分糖了,没分糖,就是没成。”
再见朱杰,就不那么和气了,有时候还发脾气,用周兵的话说,是越来越难侍候了。加上有几次搅拌机保险丝烧了,需要找电工换保险丝,电工就不愿意来,就有点耽误活,朱杰就表示对我不满意,说我不好好干,没以前好了。
我和侯玉抱怨,侯玉说:“他有点小心眼子,不用理他,他就那样。”有一次,刘志温和马有林说:“我看小马和那些合同工关系挺好的,大院里领导也很喜欢小马,我给问问看,能不能把小马转成合同工。”马有林说:“那刘师傅是做了件功德无量的好事,小马要请你喝酒,他家里父亲要亲自来感谢你,小马,你可不要忘了刘师傅,真的成了,就鱼跃龙门了。”
过了几天,刘志温和我和马有林说:“合同工是市政和他们县里签的合同,市政把钱发给他们县劳动局,他们劳动局负责给他们发工资,扣管理费,别的县的人,没法进,没法单独招个人。”
马有林说:“要感谢刘师傅啊,刘师傅是个好人,事不成,但是刘师傅有这个心,我们就要记在心中。”我重重的点一点头,刘志温说:“小马小青年很不错,人实在,干活不麻滑,是颗好苗子,你有空也给我洗一些水泥袋子,我拿回家装东西。”我就说:“我就愿意给刘师傅干活,我给多洗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