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命运就是一堵墙，半年的运道，可能就决定了人一生的命数。

    在叶清的百无聊赖之中，测阶仪式结束了，虎头蛇尾。

    他只出了一剑，便夺得了入品的名额，而他的对手卫鱼公子，慑于剑芒化灵的威慑，战败后迟迟不敢争抢其他玉台，惟恐他再度出手，生生错失了入品的机会。

    宋远的遭遇和他大差不差，也只比斗了一场，便无人敢试锋芒。

    他在和杨威的比斗中，越战越勇，最后，竟逼得后者开始心疼宝物的损耗，主动认输。

    沁城的夜晚闹哄哄，天边星火闪耀着，闹意从那勾栏中传来，蔓过幽寂的街巷，慢慢悄无声息。

    二层封魔堂，东南角落的雅室。

    宫灯通明中，李承志煮着岢山泉水，取出珍藏多年的豫毛峰茶，准备款待叶清。

    在小灶炉火的加热下，轻灵山泉很快沸腾，冒出蟹眼大的气泡。

    时光悄悄溜走，不一会儿，沸水气泡便从蟹眼变为鱼眼大小。

    李承志动作轻盈地取下茶釜，注入飞天壶盏。

    那飞天壶由紫砂制成，型质古朴，壶把呈彩带习舞之状，端是精美绝伦，壶体颜色似瓷器中的茶叶末釉，平底四方，壶腹一侧阴刻墨竹，壶底印云窑落款。

    云官二窑是大晋烧制瓷器工艺最佳的两座窑口，产出瓷器往往供不应求，价值连城。

    李承志手中这把云窑紫砂壶，抵得上沁州城里最昂贵的四进别院，平常唯有提司到访，他方会不吝此壶。

    随着甘冽泉水的注入，嫩绿毛尖氤氲出青翠的芬香。

    绿茶初沏，是能够即刻热饮的，他却多行一步，弃掉了碧嫩茶汤，清淡的茶香散漫雅室。

    也就洗茶的功夫，叶清嗅着芬香袅袅，望着热气沉郁，叩响了紫檀木门。

    李承志听得响声，招呼道：“来了，快进来。”

    “李师，这么晚了招我来，可有什么要事？”

    为叶清斟满毛尖，李承志轻松道：“此事说来话长。”

    “先喝茶。”

    ……

    正此时。

    玄楼七层。

    檀烟阵阵，隐隐弥漫韭香。

    月牙桌上摆着几盘江司玄的日常吃食。

    黑米，黑豆，桑葚，海参，枸杞子，黑芝麻……

    拿起最后一瓣生蚝，大口一张，吸入腹中，江白满意地舔了舔牙齿。

    今夜又是生龙活虎。

    身为沁州封魔司的司玄，家中行小的江白，现年未过不惑，但却权势滔天。

    司内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听说，今天的测阶仪式挺有意思？”

    月牙桌对，一张乌木制的官帽椅上，提司吴万，抚了抚齐胸长髯。

    回复江白道：“李承志又带出了一位不信命的，出身平凡，却秒杀了卫家嫡子，而那卫家之子，竟就吓得不敢夺品了，比当年屁滚尿流的卫遂还要不堪。”

    修行之人命数延绵。

    三十大几的江白，日夜操劳，却依旧是个风流青年的形象。

    时年近百的吴万，也如中年般皱纹寥寥，一袭乌黑长髯，令其不怒而威。

    “叶清。”江白抓一把枸杞子，念叨着叶清的名字若有所思。

    “听说极为清秀，是不可多得的美少年？”

    江白饱含深意地笑了，看得吴万五官一缩。

    “怎么，你还好这口？”

    “哈哈。”江白爽朗一笑，摇了摇头。

    “我还没到那境界，但京都里自有人好这怪癖。”

    “人都是会腻的，即便是别有一番风味的海妖，年年进贡也就不新奇了。”

    吴万胡须一抖，不置可否。

    “那来沁州六年了，春风居日理万机的金掌柜，你腻了吗？”

    听闻此言，江白很是幽怨地叹了口气。

    “为公提枪，自得另当别论。”

    “在京都那位面前，我可向来表现得纯情无害。”

    吴万略有些惊奇，诧异道：“与那位还没断？”

    江白抿了抿嘴，无可奈何道：“还等着我办完大事，回去成亲呢？”

    “老吴，你说六年不见，她都三十多了，怎么仍恬不知耻的要嫁给我呢！”

    “若是大事办成，我与她地位天壤之别，她怎还天真的觉得我会娶她？”

    吴万拍了拍江白的肩膀，丝毫看不出从属关系的生分，反倒像个长辈一样，劝慰着江白。

    “车到山前必有路，等办完大事你回京都，再与她谈谈就是。”

    “你说沁州一个边陲之地，竟能出叶清这么个半年时间从一窍不通修炼至武修三阶境界的天才少年，奇哉奇哉！”

    江白眼露精光。

    仿佛听到了什么稀奇事件。

    “三阶！”

    “老吴你怎不早说。”

    “那叶清可有奇遇？”

    吴万声音变得严肃。

    “也是推测，并不确定，因此就没细提。”

    “他在校场斩出的那一剑，极像是大周天的三阶武修，还隐约有剑芒化灵的味道。”

    “至于奇遇，外界难说，司中的话最多李承志给了他一些修炼资源，洗髓丹、开窍丸之类。”

    江白如获至宝，乐呵呵笑道。

    “好小子，我来沁州时，便觉得能为家妹物色个好夫婿，果不其然。”

    “老吴你稍坐会儿，我这就给家里传信。”

    “那个，且慢。”吴万话锋一转，混浊老眼锁住江白，泼起了冷水。

    “凡事还是要多思虑思虑，万一这叶清修的是左类武道呢，进境虽快，但后患无穷，那不是亏待了令妹？”

    江白想了片刻，仍旧起身去取书信。

    “清秀便好，有备无患嘛。”

    “咳咳。”吴万突然几声怪咳。

    江白止身，诧异道：“有何要害？”

    “我已将叶清调去了临昌郡。”吴万表情微妙，有些不敢直视江白。

    “临昌郡。”江白一愣，接着大喊道：“卫家所在！”

    “你这不是送我妹婿入火坑吗？”

    “姓吴的，有你这么缺德的吗？”

    吴万挺起身子，一副有理的样子。

    “你说大事在即，却蹦出来了个不受控不怕死的愣头青，那不得将他支走？”

    “沁州五郡，定阳郡、海阳郡靠海，招汀郡毗邻沁城，统统不能考虑，也就西边的临昌郡和平河郡了。”

    “反正要调到西郡，何不卖卫家个面子呢？”

    “你……”江白一阵气急，书信欲取未取。

    要说更改调令，也简单，他一句话便能做到。

    可是，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毛头小子，而破掉他打造多年的不理司务人设，他怎么想怎么不值得。

    ……

    回到二层。

    李承志正嘱托着些什么。

    “你和宋远放心的去，一年的巡守期，说快也快。”

    “我已经托了人照顾你们的安全，不用过分忧心。”

    说着说着，他把虎虓服、封魔刀，以及玄铁铸成的黄品封魔使令，郑重交予到叶清手上。

    顺势接过三件物品，叶清问道：“定阳郡，可是那府衙沈统领的沈家所在？”

    “有我所托之人在，他绝不敢遣人找你麻烦。”李承志听出了叶清话里的深意，回答地十分敞亮。

    叶清点点头，还是有些困惑和担忧。

    “吴提司怎这么急着调我离司？”

    “李师，你强行将调址更改，又私自拉上宋远，吴提司知道后真不会责罚于你？”

    李承志轻轻放下茶杯，无所在意地回道：“临昌郡几乎和卫蒋两家挂上了等号，或许是卫家自觉折了面子，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想要整治你一番。”

    “对此我早有预料，不足为奇，只是，没想到卫家的手段如此高超。”

    “仅仅半天，就让得吴万下了调令。”

    摇摇头，李承志懒得在勾心斗角的事情上耗费心神，他继续道。

    “不改调址，难道眼睁睁看着你去临昌郡送死吗？”

    “无碍，出门在外，凡事须加小心，那宋远头脑简单了些，但我观你也没有别的挚友了。”

    “至于责罚，出了镜月谷，什么责罚我都不惧，他要真敢责罚我，我就好生和他论道论道，我那玄品晋升令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