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她的选择
西蛮最终大败。
泽言死后,泽凌继成了西蛮大君的位置。
这是他啊娘一生舍命为他争取的,也算是安慰了她的在天之灵。
泽凌的理想没有泽言那么远大,他不想一统天下。
他只希望国家繁盛,天下太平,再无烽烟。
他当上西蛮大君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去找傅清远。
书房内安清晚正在替傅清远被烫伤的手上药。
泽凌站在门外,抬手轻叩两声房门,房内当即应声,“进来。”
泽凌推门走进,几步踱至书案前,微微颔首行礼后,站直身子说道:“傅兄,我此次前来,有一事想与你商量。”
闻此言,安清晚收拾好案上纱布与药粉,识相退出了厢房。
听房门“吱呀”一声关上。
傅清远从书案走出,与泽凌走至桌案前坐下,才开口问道:“泽兄有何事,不妨直言。”
泽凌敛了敛衣角,端正坐姿,才缓缓开口道:“我一生浑噩,不上进,不好学,可现在老天爷却跟我开了这么大的玩笑,让我当了西蛮大君,我没有信心让所有西蛮百姓丰衣足食,但我想尽力让他们别再因战火而流离失所,痛失亲人。”
“那泽兄想我如何做?”
“我想以西蛮大君的身份与你流火国签下和平契书,终生不得开战,只要你答应,尽管提条件。”
傅清远敛眉思忖,未作回答。
泽凌莫明感到紧张。
良久,傅清远嘴角轻轻扬弧度,语气不快不慢回道:“我答应你。”
听此回答,泽凌重重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也是这一刻,泽凌觉得傅清远跟安清晚还真天生一对。
反正跟这二人对话,他总会受到几分惊吓。
泽凌觉得他们一定是故意的,就是想故意吓唬他一下。
温宁从昏睡中醒来,傅君怡正想替她换下额间敷凉的白色棉布。
行军打仗,他们极少会带侍女前来,穿衣梳洗几乎都是自己搞定,膳食由军中伙夫做,就是味道差点。
所以温宁生病了,只能由傅君怡照顾。
“君怡,你怎么在这?”温宁声音低哑,强撑着身子坐起。
“你终于醒了。”傅君怡轻舒了一口气。
“发生什么事了?”
“昨日,你厢房着火,你晕倒在房内,好在沈少倾冲进去把你救了出来。”
“沈少倾救了我?”
“是啊,他为了护你,还被从房梁上掉下的横木砸伤了。”
“严重吗?”温宁的声音极平静。
“后背让烫伤了一大块,旧伤覆新伤,你说严不严重?”
温宁低垂眼眸,咽了咽口水,不知如何回话。
傅君怡扶她躺下道:“你刚醒,还是别想太多了,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吧。”
温宁勉强笑了笑,“谢谢。”
“想吃什么?”
“我想喝些清粥。”
“好,你先休息一下,我做好给你送过来。”
温宁点了点头,傅君怡转身离开。
傅君怡离开后,温宁起身出了厢房。
站在门外,她好像还能看到当时大火连烧的场景。
厢房的院前还堆砌了一大堆让烧黑的碳木,好几处厢房与灰墙都让烧地面目全非。
温宁忍不住轻咳两声,双手扶住门与墙壁,慢慢往前走去。
停停走走了大半个时辰,温宁终于走到沈少倾歇息的厢房前。
她一路问了许多人,才找到这里。
厢房门向开敞开,她躲在一旁,房内传出顾千夜与他的谈话声。
“少倾,忍着些,我先给你上药。”
沈少倾“嗯”一声应下,顾千夜便手中瓶子的药粉遍撒在了伤口。
随着药粉洒落,沈少倾咬紧牙关,硬是不让自己发出一声痛哼,额间已痛出了冷汗。
刚让横木砸中时,后背只是灼痛。
一天过后,这后背竟开始渗血,痛地沈少倾衣裳也穿不上。
顾千夜看着沈少倾后背那一大块脱落的外皮,重重叹息了一声,终是什么也没说。
他这次伤地真的太严重了,那块脱落的外皮下,便是血肉,让人看地触目惊心。
顾千夜将床边的狼藉收拾好后,对沈少倾道:“你好好休息吧,别再乱动了,还有一些事要处理,我先离开,午膳我会给你送过来。”
语毕,顾千夜转身离开。
他刚走出厢房,便在房门的拐角碰到了温宁。
顾千夜愣了一下,犹豫了一阵,终是什么也没说,从旁侧快步离开了。
温宁一张脸虚弱到发白,唇色也是惨白。
她扶着门走进厢房。
沈少倾正反俯卧在床上,闭眼养神。
温宁突感喉咙发痒,她轻咳了两声。
沈少倾闻声睁眼。
当他看到来人是温宁,就这般直直望着,也不知该说什么。
她就那样站着,开口打破沉默道:“听说,你为了救我,受了很重的伤。”
“别听他们夸大其词,一点也不严重。”
温宁离床榻有几米距离,她清楚看见他后背那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别骗我,我都看到了。”
“所以,你会以身相许吗?”
“不会。”温宁竟是毫不犹豫地回道。
“为什么?”
“我们不是一路人,注定走不到一起。”
“何为一路,又何为注定?”沈少倾的语气有些气愤。
“你是兵,我是贼,你觉得我们是一路人吗?”
“那你为何来看我?”
“我只是来答谢救命恩人。”温宁的语气毫无感情。
沈少倾自嘲地轻笑一声道:“我接受你的答谢,你可以走了。”
温宁站在原地,垂眸沉默了一阵。
半响,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走出厢房,离沈少倾厢房极远,温宁眼底的泪光化泪水从眼角滑落。
天空一片白雾,看不到一点蓝。
她站在偌大的空地前。
这时,天际纷纷扬扬飘下了细雪。
她缓缓抬头,伸手接住了那几片轻盈的细雪,指尖一阵冰凉。
就算是仰头,她眼角蕴满的泪水,还是蜿蜒滑过了她的脸庞,滑过了她的嘴角。
花开花谢留不住,人心也会凉,可她还是选择了视而不见,不去珍惜。
她闯荡江湖,尝遍酸甜苦辣,看尽人情冷暖,最不怕孤独,最怕这种会束缚牵绊她的感情,最不能接受离别。
她不想像那些女子一样,为了儿女情长烦心,为儿女情长哭泣。
她也曾经一遍遍问过自己,人到底要经历多少次离别才能长厢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