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师，请！”

    两个守门的护院闪到两旁，表情恭敬。

    李非也没在意两人的前倨后恭，他快步走进院中，一眼看去，果然如昨夜一般，地上正躺着那高瘦与矮胖两人。

    李非将二人的位置与昨晚的记忆作比，发现葛家似乎没有移动过尸体，只不过将他们身上裹得密不透风的黑布给除了去，露出两人穿的花花绿绿的衣服来。

    “对嘛，哪儿来的神像？分明是两个死人。”

    李非心中稍安。

    眼前明明就是两具尸体，那个麻脸小厮竟说是什么木像，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待明日再寻到他，非得好好收拾收拾他不可。

    他随即放下心来，又往前走了两步，想要看看昨夜自己所杀之人，究竟长个什么模样。

    自己与他俩无冤无仇，干脆在此为他们念一篇《太上洞玄灵宝救苦妙经》，望他们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吧。

    李非向两人的尸首迈去，此时朝阳初生，阳光恰好照进了小院。两人的尸身在阳光的映照下，竟然反射出点点金光。

    李非突觉不对，连忙跨了一步上前。

    此时两人正在他脚下，定睛看去，原来是两人各戴了一顶金色兜鍪，此时正在反光。

    而金色兜鍪之下，竟有五只眼睛，怒目凝视，齐齐朝李非看来！

    白漆描绘的眼睛在金色头盔下，似乎散发着妖异的光芒，又像在无声地嘲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非看着面前的两尊漆面斑驳、姿势怪异的神像，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之所以说其姿势怪异，是因为寻常庙里的神像，要么是站着，要么是坐着，顶多有些庙里还供着些卧佛，斜躺着受人香火。

    可李非脚下的这两尊，一个是仰面朝天，摆了个大字形，另一个宛若婴儿，四肢都蜷缩在一处。

    看上去，倒像是两个死了之后才变成木像的人！

    但仔细看去，无论是那用金漆描绘的头盔、用蓝绿彩漆描绘的飘带与铠甲，

    以及漆料剥落处露出的木纹，都在无声宣告李非眼前这的确是两尊木像无疑。

    各种纷乱的思绪涌上李非心头，他昨夜明明听到了两人之间的对话，况且之后又失手拿了他俩的性命。

    难道昨夜自己所做的一切，一直是在与这两座木像打交道？

    简直扯淡！

    可为什么两个大活人，死后却变成了两个神像？

    突然，李非想到了一种可能。

    “难道是厌胜术？李代桃僵？”

    想到昨晚那矮胖的自杀举动，李非心中浮起了曾在五元观中所看一书中的记载。

    所谓厌胜术，其源流早已不可考。

    有人称其源自武王伐纣时的太公姜尚，也有人说此术在某个木匠秘密结社中口口相传，最早来自公输班的《鲁班经》。

    但无论源自何处，厌胜术都是以某种木制品为媒，辅以咒法施放的一类巫术，其效果千奇百怪，往往出人意料之外。

    就如李非所猜测的李代桃僵之法，乃是一种移形换影的法门。

    施术之人要提前准备好木人，且布置在周身五丈之内。发动之时，施术人口中默念咒法，即可与木人移形换位，若是用的好了，可以说妙用非凡。

    “定是如此了。”

    这般想着，李非心里倒是轻松了些。

    相对于杀了两具庙里成了精的神像，还是自己中了某些巫师的压胜术比较容易接受。

    况且昨夜事发突然，若是那两个黑衣人提前在院外布置了李代桃僵的人偶，那自己一时大意之下，就算中招也在所难免。

    想到此处，李非蹲下身子，细细打量面前的两尊木像，心中又生出一丝讶异。

    “竟是孟非卿和明文章？”

    这回李非终于看清了两尊神像的面貌细节，心道怪不得之前那小厮说是在真武庙里见过。

    这两个神仙李非可熟悉得很。所谓孟非卿与明文章二人，实际是六丁六甲中的甲寅神与甲辰神的俗名。

    在五元观秘典《历世仙神体道通鉴》中，对六丁六甲有所记载，说其皆是真武大帝麾下护法神将，有“合阴阳、辟水火”的法力。

    虽然这几位品级不高，但胜在易于感应，所以五元观中很多天资一般的道人都选择以其为本命神，其中也包括了李非的小师弟陆仁斌。

    当然，李非由于完全没有半点资质，哪怕是六丁六甲这种下阶神，他也是完全感应不到的。

    “可谁会用神像做厌胜的木偶呢？”李非心中疑惑。

    虽然厌胜术与道家不是一个路数，甚至正统道派一向将厌胜术视为邪术，也将使用厌胜术的巫师看做邪门外道。

    但即便是再无法无天的巫师，也没听说敢拿神仙的塑像做施咒的媒介的

    ——在这个确实存在超自然力量的世界，如此做就像是雷雨天给自己脑门子上装了避雷针，等着天谴呢。

    李非又突然记起，昨夜那两人对话时，互相之间的称呼正是“非卿”与“文章”！

    这是何等的狂妄，竟以神仙之名自称！

    “如此看来，这是一个用神像做媒，甚至以天庭众神为代号的组织。”

    李非心情渐渐平复，理出了一些头绪，但随之而来的疑惑却更多。

    “听那二人昨夜对话，显然也是冲着这葛家的起死回生一事而来的。”

    李非想起那矮胖说的“这世间除了他，难道还有人能让人起死回生”这句话，其中的“他”，明显说的就是灵法子。

    但是这灵法子老道，难道真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大能法师？

    若真是如此，那这“灵法子”三字绝对是个假名，其真实身份至少应是可与五元观禹辰子相提并论的大佬。

    “怪，太怪了。”

    李非绞尽脑汁冥思苦想，越想越觉得此行各处透着怪异，一种如坠雾中的感觉萦绕在他的心头，但却让他从心底生出一丝兴奋来。

    若在寻常人看来，如此涉及到大佬阴谋的事情，当然是有多远躲多远为好。

    但李非身怀利器，胆气自旺，如今葛府中的种种怪像，反而引起了他的兴趣。

    “便在此处呆足了七日，且看他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再走不迟！”

    如此想着，李非又仔细勘验了两尊神像一番，却发现其与庙中常见的木像别无二致。

    看此处再无其他线索，李非也不愿多呆，很快便又回到了偏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