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快轻松的日子，总是显得格外的短暂。

    留白喝光杯中的醉人酿，心里却骂着这破酒。为了保持双手的稳定性，他和父亲一样，每次与大家喝酒的时候，只能喝着略带酒味的果汁。

    他父亲每次喝完醉人酿都会说：“醉你娘，老子以后一定要喝酒喝个够。”

    窗外细雨蒙蒙，雨幕好似隔绝了楼内的喧闹声。

    留白靠在窗边，摘掉皮质手套，推开窗户，将手伸出窗外。

    一阵微凉的风，裹挟着几滴秋雨落在了留白的脸庞上。他不知道忧伤来自何处，好似这秋风来自他曾经的世界，带着快乐与眷恋。

    可为何，在这喧闹之中，他的眼眸湿润了。

    一幕幕的景象浮现在留白的脑中，就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经历了很多，可醒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只有眼中的泪痕，告诉他，那些梦曾经发生过。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孤独，是否真正的属于这个世界。

    但在这里，他有想守护的人，有想照顾的人。

    或许，这就是活下去的意义吧。

    留白在心中想着。

    “你怎么了，哥哥？”姜楚楚没有喝酒，她不喜欢人醉酒后的样子。

    刚刚她看到留白望着雨幕，陷入沉默，楚楚并没有打扰留白。她知道哥哥每日训练得刻苦，知道这两年多，对于哥哥而言，是难得放松的时光，而这段时光马上就要结束了。

    姜楚楚不想打扰留白，可看到他流泪，终于忍不住的开口询问。

    留白收回被雨水打湿的手，随手向喝醉后的王甫甩了甩。王甫早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呼的睡着了，丝毫没感觉到脸上的雨水。

    留白回身对楚楚说：“我没事，就是被雨水溅到了眼睛。”

    ‘谁问你哭了没有。’姜楚楚心中鄙夷留白的不打自招，但她脸上却带着微笑回道：“哥哥没事就好。”

    留白有些尴尬，他也发现了自己的语病。

    然后他伸出手，放到姜楚楚脑袋上，轻轻地揉了揉她柔软的长发，如同小时候那样。

    姜楚楚一脸嫌弃，却没有挪开留白的手。

    “咳咳，留白。”

    林乌衣昨晚回家拿着留白送给他的卡牌，琢磨了半宿。他想和留白合作，约他明天商谈此事。刚才大家都在热闹的喝酒，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与他说。

    看到留白兄妹之间宠溺的样子，林乌衣忍不住地打断了他们。

    “怎么了，无边。”

    兄妹之间的亲昵被打扰，留白有些意犹未尽。所以他故意喊起了林乌衣曾经的名字。因为在他小时候，总有人拿这个名字开玩笑，林乌衣央求父亲，重新给他换了个名字。

    林乌衣按捺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接下来谈论的事，他很看重，对他来说很重要。

    “你明天有没有时间，我想约你谈点事情。”乌衣认真地看着留白说道。

    留白微微诧异，随后说：“什么事，不能在这说吗？你不知道我明天就回家了，一会还打算处理一些事情。明日早上要去一趟破产者管理中心，看看能不能买一些合适的领民。”

    林乌衣想了一下，虽然事情对他很重要，但是也没有必要瞒着眼前的几个朋友。

    “毕业后，我不是要接收一部分产业经营么。原本我父亲让我选择这家酒楼或者是我家的粮食生意。但是，我现在手里有我妈妈给我的三个商铺，我想能不能先用金币垫付，在你那购买一些卡牌贩卖。我可以出比市价高一成的价格收购。后期我手里有了灵石，再用灵石支付那些抵押的金币。总之不让你吃亏。你也知道，普通人灵石难赚。”

    留白听闻后，右手捋了一下鬓角，思考起这件事的利弊。

    他原本打算回到家后，看看领地的情况。然后找林乌衣做粮食与制卡原材料上的长期合作。听闻林乌衣的设想后，他又有了新的想法。

    普通超凡想要不冒险获得灵石很难，林乌衣选择和制卡师合作，在商铺售卖卡牌，他首先要获得许可证。

    只要这件事办妥，不仅提升商铺的档次，还可以售卖卡牌获取灵石上的收益。为自己和家族培养超凡，走出第一步。

    留白家都是将卡牌直接售卖给制卡师管理会，虽然收入会少一成，但是胜在管理会直接用灵石交付，少去很多麻烦。

    留白思考片刻，他原本打算晋阶中阶制卡师后，利用大量时间制作卡牌，换取灵石和需要的资源，改善领地经济状况。

    假如与林乌衣合作，最初的卡牌回款会慢一些，但是，留白相信自己的制卡能力。同时与林家合作，将来可以获得更多的便利。

    林家有大片的林木，其中就有晨光帝国主要的粮食来源，人面果。粮食与低级制卡原料，正是留白现在所需要的。

    这件事情中他需要付出的，只是将他制作的卡牌交给林乌衣。而与制卡师管理会那边的关系，可以继续用父亲制作的卡牌来维系，双方并没有太大的冲突。

    至于被人赖账的风险，留白相信一个普通人的家族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乌衣听听我的想法，生意双赢才能够长久。我会先交给你一些卡牌，费用比市价低半成。前期你用粮食和我需要的制卡材料来抵付。将来我们之间的合作可以一部分用灵石，一部分用我需要的资源来交易，你看这样如何？”

    林乌衣知道与留白之间的交易，留白并没有吃亏。但是，乐意这种条件与他们林家合作的制卡师，却只有留白一人。

    林乌衣心中默默记下了留白的这份人情，而他欠留白的人情也越来越多。

    “两位，我能打扰一下吗？”

    姜劬面带微醺，刚才听到二人的谈话，他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林乌衣心中有些不喜，却没有表现出来。他一直不太喜欢姜劬骨子里的高傲，却又做出一种和蔼可亲的样子。

    他望向留白，想知道他有什么看法。

    留白心中思索姜劬为何想参与进来，他与姜劬虽是不错的朋友，但是他很少参合朋友之间的事情。姜劬在学校人缘不错，却没什么玩得来的朋友，只与他们几人常在一起。

    “怎么了，姜劬？”留白询问道。

    姜劬的气质温和，说话语气舒缓，常常面带笑容。好像面对任何事情，都不会让他惊慌失措。

    “是这样的留白、乌衣。刚才听到你们的谈话，我有一个新的提议，希望你们可以听听。”

    他不等二人作答，继续徐徐地说着：“其实，你们这种合作，可以更大胆，更紧密一些。留白家的领地是在山东西郡的最西边。乌衣，你老家是在河口县吧。”

    姜劬一边说，一边拿起桌子上的三个碟子，依次摆放。他接着说：“这个白色的碟子是留白家，这个黑色的是乌衣家，这是西风城。”

    “最近西风城要建立飞艇基地这件事，你们都有听闻吗？现在这项工程需要大量的木材建造，我可以从中获得一些份额。不过，飞艇基地，只是小试牛刀。据说郡城一年后将扩大规模，在十里外的地方建造新的城墙，这才是我们的机会。”

    “我们三人可以组建一个商会，我可以将舅父家的表弟拉入商会，但是他不参与管理，商会还是我们三人说的算。通过我舅父，让我们的商会，成为建造城墙原材料的供应商之一。”

    留白听闻这些消息，心中感叹这就是内部有人的好处吧。

    西风城，作为山东西郡的郡城，城内早已人满为患。这次要是能扩城成功，城内的人口大概会很快突破到200万人。

    在这个时有魔傀支配者袭击人类的世界，每个人都向往生活在保护力量更强的大城市。

    这件事，对于留白几人而言，如果可以办成，对他们自己和身后的家族，都会是获得不错的提升。

    留白发现姜劬眸中含笑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他隐约猜到姜劬的想法，心中好笑。只见他又将手伸出窗外，被雨水打湿。

    然后他在三个碟子之间画了一条直线。心中有些好奇地对姜劬问道：“假如一切顺利，你只想成为资源商人，还是更在意这一条路？”

    在山东西郡，商货运输除了一些像黎昺焕父母那样单独的行商，大部分的商贸运输都是山东西郡孟家的产业。

    孟家排在晨光帝国的三等家族第二位，家主司职山东西郡副郡守。

    孟家是山东西郡的第一家族，当年要不是姜劬的舅父白昉，几年前通过四皇子的关系横插一杠，现在的郡守可能就是如愿以偿的孟家。

    留白有点捉摸不透姜劬的用意，他怕白家打起了山东西郡运输业的算盘，利用他们当作探路石。

    “孟家不会对付我们这些小卒子吧。”留白试探性的问道。

    姜劬微微一愣，以他的身份，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他随后解释道：“孟家现在主要心思都在制卡师管理会上，他们家原本想通过仕途进身帝都，趁势进入到帝都的世家圈子，提升他家的排名。现在仕途暂时无望，所以如今的重心都在制卡师管理会上。”

    姜劬停顿片刻，看几人在认真倾听，又继续说道：

    “你们要是有顾虑，我们可以暂时先不考虑运输行业。主要先将原料生意做起来，到时候再看，再说。”

    留白和林乌衣相互对视一眼，只要不让他们鸡蛋碰石头，这样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林乌衣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但是又怕家族手中的产业无法满足原料的要求，试探地问道：“姜劬，我家虽然在河口县有几座山的林子，但是适合当做建造城墙的木料却不多。你也知道，那种坚木多是官产。”

    林家虽然可以通过关系，贿赂当地官员。砍伐一些官产深处的坚木，但是数量太多给再多的钱，当地的官员也不敢经手，毕竟监察司可不是闹着玩的。

    姜劬假意琢磨了一会，回道：“你只要保证有足够的人手就可以。至于官产林地，我有办法可以给商会办理一个租借百年的租赁手续。”

    几人虽然一直怀疑姜劬的身份，但是作为朋友对方不说，他们也从来不曾问过。刚刚姜劬承诺的事情，让他们的猜测隐隐浮出水面。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不要说郡守的外甥，就算亲儿子办这些事情，也要考虑一下风评。

    姜劬看林乌衣没有异议后，又问向留白。

    “留白，你那头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倒是真有，第一个问题，领地的人口太少。我家领地虽然有2000多人，但是，能用的劳力不多。适合建造城墙的木头到有很多，开拓领地么，别的不多，就树多。”

    大家听闻留白自嘲晨光帝国的开拓领地制度，哈哈一笑。

    “第二个问题，我听说一般这种州郡级别的工程，因为无法支付大量金币，会用灵石支付一部分，是真的吗？”

    姜劬听完哑然一笑，回道：“我先回答第二个问题，这是真的。而且我保证，我们收入会不错。至于第一个问题吗，你们也没人关心我，那我现在告诉你们。鄙人现挂职在西风城市政厅的城主办公室，不过暂时委派到破产者管理中心任职。你领民的问题，我会帮你留意。”

    几人又随意聊了几句，留白和林乌衣需要回到家族与长辈商议此事。姜劬则要回到城主府，与舅父商量他想要的份额。

    此时，聚会接近尾声，很多人已显醉态，一些彼此陌生的同学互诉衷肠，一股别样的情绪在大厅蔓延。

    留白不放心留念三人独自生活在郡城，今天他带着几人过来，是为了让姜劬在三人闯祸后帮衬一二。

    留念几人同是学院的学生，因为他的相貌出众，在学院也是知名人物。几个小时过去，已经有些喝多，心里想着晚上和林乌衣去听曲，不再喝酒，坐在椅子上，缓着酒劲。

    屋外下着雨，酒楼里虽然点着蜡烛，但还是有些昏暗。留念发现一个身材火辣的师姐从眼前走过，他没看清对方的长相，嘴巴忍不住口花花起来：“这位漂亮的小姐姐，可否一起喝一杯。”

    少女听闻微微蹙眉，回头一看，刚刚出言轻薄她的是长相俊俏的留念。她收起心中的不满，笑着向留念走去。

    她嘴角带笑，声音轻柔，楚楚可怜地对留念说：“这位俊俏的小弟弟，喝酒多没意思，要不我们玩点有意思得怎样。”

    留念听着声音耳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这时坐在他旁边的女孩，狠狠地在留念的胳膊上拧了一下。

    他原本有些晕涨的脑子，顿时一清。看清楚面前长相柔弱，身材火爆的少女，不敢再多言。委屈巴巴地说道：“姐姐，我还小，我得问问我家大人。”

    少女听完也不生气，继续柔声道：“呦，小弟弟，可不要说自己小哦。要不，我帮你问问你家大人？”

    说完，少女看向留白所在的方向。

    留念倒是不怕被留白知道，但是他怕被姜楚楚发现，他又给留白惹麻烦，免不了挨上一顿毒打。留念装作求饶的样子说道：

    “荀潇潇学姐，我错了，我不该嘴贱。美貌与胸怀并存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看我哥哥的面子上放过小弟吧。”

    荀潇潇听到他提起留白，失去了继续戏弄留念的心情。不屑地撇撇嘴，转身走了。

    雨停了，天空挂着一道彩虹。街上行人抱着孩子驻足观看，民居内，大人打开窗户，陪伴孩子一同欣赏自然馈赠的景色。

    晚霞匆匆地来，匆匆地去。大地重新回归黑暗，城市内的生机仿佛一瞬间被抽离。

    北城的三十区依旧灯火通明，而南城百区却陷入一片黑暗。

    短暂的学生生涯结束了，每个人都将会迎接他们新的人生。

    心中或许有遗憾，有憧憬，但我们只能选择昂着头迎接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