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天地一片寂静，三人围着火堆而坐，闭着的双目，也不知是睡去了，亦或凝神调息。寂静之中，匍匐在地上的马匹突然站了起来，有些不安的撩起了蹄子，似想着逃离。这刻，三人都睁开了眼睛，而且，两人都望向了赵惇。

    望着赵惇，徐辕缓声说道“足有万头凶狼，子昂你这次可是惹到麻烦了，不过，”拉长的声音中，徐辕语气一转，笑道“子昂你似乎总能惹到事。”

    赵惇真没想到这是一头狼王，更不曾想到他还有数万子民，不过，他虽杀不完，逃还是没有问题。

    此刻，徐辕已站了起来，道“走吧，没有必要跟一畜生怄气。”

    看两人都站了起来，赵惇点头说道“好，我来开路。”说话间，赵惇从地上捡起一根长棍，翻身上马冲了出去。

    就是几人说话的工夫，群狼已经围了上来，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头，唯有一双双幽蓝的眼睛透着寒光，看去颇为吓人。望着这一幕，赵惇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不过随便杀了一匹狼，竟也能惹来麻烦？摇摇头，赵惇已将所有想法抛掷脑后，挥动木棍将一野狼挑飞。

    或是害怕这无尽狼群，骏马跑的飞快，而赵惇一根木棍也总能挡住扑来凶狼，至于徐辕和五经两人，更不用他担心。最后，三人很是轻松的撕开一条口子离去，唯有狼群不甘的发出愤怒嘶吼，响彻整个夜空。

    一口气跑出甚远，赵惇才将马缓了下来，轻哼道“被上万头狼追赶，想想也是天地奇观了，这漠北草原，果真神奇。”

    哈哈笑了声，徐辕张口说道“这就对了，子昂，学会享受。再者，被上万头狼追赶，人生能有几回，大将军可从不曾经历过，最多一次，也是被数千人追赶。”

    赵惇并没有听过此事，张问道“大将军，你做什么了？”

    缓缓打马而行，徐辕张口说道“当年我大齐争天下时候，蕲州杨氏曾放言，就是谭疯子得天下，我大齐也不能。谭疯子，其人虽然不疯却也与疯子无疑，每日以杀人为乐，拿鲜血当酒喝，而且此人好色，连亲女儿都不放过。”

    说到这里发出一声冷哼，徐辕接着又道“若只是狠话也就算了，后来，杨霖竟然数次针对我大齐，甚至连浩辰都被他出手斩杀。”

    赵惇并不认识浩辰，不过此浩与彼昊一样，都是大齐嫡系，而杨霖竟然出手斩杀姜家嫡系，要么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要么就是想要与大齐争夺天下。

    此刻，徐辕继续说道“得知消息后，我恼怒之下潜入蕲州将杨霖的脑袋摘了挂在城头上，不过离开时候，却是被数千人追杀数日，最后还是得孙家之助才脱身。”

    撇了徐辕一眼，赵惇张口问道“大将军，你与陈远之是怎么认识的？”

    徐辕随口答道“他小时候跟你一样，调皮捣蛋，我还年幼时候就认识他，那时候他经常去丰城玩。姜武自幼性格沉稳，每次都是我陪他玩，跟他闹了不少事。后来听说他闯荡江湖，我也打算一个人离家出走时候却是被先帝扔进密室，说什么时候我能够破关而出再想着闯荡江湖。”

    噗嗤一声，赵惇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好笑齐灵帝对大将军所做的，竟然与大将军对姜武所做的一模一样，连说过的话都照搬下来；好笑一向稳重的大将军，竟也有调皮的童年，他还从未听过。

    徐辕知道赵惇发笑的原因，却是神色不变的说道“那次，我整整闭关三年将天阳决修炼到小成，出关后我所看到的一切都变了。”

    赵惇明白这种感觉。这种感觉，他突破先天境界时候都没有，而是在他悟得阴阳变化之道时候才发现的，然而大将军未曾突破先天境界便已悟得，怪不得先帝将武道心得全交给大将军。

    此刻，徐辕接着说道“这次，我找先帝说我想闯荡江湖，先帝没有驳我反而送我一柄横刀，告诉我说，这是军中再普通不过的横刀，希望我忘记身份做个再普通不过的江湖人。此后数年，我一直以李俨这个身份闯荡江湖，做过保镖当过强盗，这柄横刀下，杀过恶霸强盗，杀过贪官污吏，也杀过江湖侠少武林名宿，不过，刀上也留下缺口无数。后来，我由刀悟道，由刀入道，就在我打算闭关时候，先帝却要我加入军伍。”

    说到这里，徐辕的声音越发平静，道“那个时候，我二十出头，而天下战事却到了最要紧的关头，我本以为先帝要我为姜家出力，不曾想先帝只是让我做个小兵，还不能施展武功。对此，我也曾疑惑的很，不过很快就明白。我们习武，从有招到无招，最后再到有招，我由刀入道算是进入无招之境，先帝要我加入军伍做个小兵，就是要我体悟何为有招。”

    看赵惇露出思索神色，徐辕倒是轻笑了声，张口说道“刚入军伍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如何隐藏武功，每次冲锋，不自觉就将武功施展出来了，尤其是看到敌人砍来的刀剑，我明明有十种办法破他、杀他，可只能选择硬碰，还不能用内力。那种感觉，就像前面是个牙牙学语的孩童，你还必须跟他一样，得去学他。”

    听到徐辕这个比喻，赵惇不由笑了起来，便是五经也笑了声，道“从无到有，本就是一次婴儿学语，为此，五经曾在天桥卖了三年字。头一年，有人买，第二年，有人看，第三年，已经没人光顾了。”说到这里稍顿，五经接着又道“而且，先帝此举，也是为了大将军打通任督二脉时候，轻松一些。”

    点点头，徐辕接口说道“我用了两年时间去适应，适应对手，适应自己，去忘记武功，而后真真正正做了两年小兵。不过正如五经所说，因为此故，我冲击任督二脉时候，说是水到渠成也不为过，成为先天高手。等我打通任督二脉，先帝再不曾管过我，一切全让我自己去悟。”

    这刻，赵惇在片刻的沉默过后终忍不住问道“大将军，你是怎么悟透天人境呢？”

    徐辕并没有回答，而是淡淡说道“有人，天也；无人，亦天也！”

    这句话，徐辕早就对赵惇说过，当时赵惇不懂，可现在依旧是懵懵懂懂。摇摇头，赵惇便将这个问题抛掷脑海，既然大将军不愿详谈，想来有他的理由。很快，赵惇便将这个问题抛掷脑海，张口问道“大将军，你直接回京，还是等大战结束？”

    微抬头望着天际，徐辕神色平静的说道“我的战争已经结束，该你们小一辈了。”说到这里稍顿，徐辕冷声说道“子昂，有没有兴趣杀马贼？”

    “马贼？”自语了声，赵惇抬头望向了远处。很快，赵惇便听到了马蹄声，只是，看他们的方向，似乎不是这里。很快，赵惇便有了决断，道“凑个热闹去。”

    赵惇确实是去凑热闹的，远远的掉在马贼身后，不过，众马贼在这个时候策马狂奔，想来有所图。

    不觉间半夜已经过去天际出现一抹白线，当太阳照在这广袤无垠的草原之上，赵惇眼中露出一抹神采。虽然不是首次见到这天地奇观，可每次看到此情此景，赵惇都会叹服造物者的神奇，叹服天地之浩瀚人身之渺小。

    望着泛着金光的茫茫草原，赵惇突然想起大将军所说那句话，有人，天也；无人，亦天也！这刻，赵惇竟有过一丝意动，只是很快，赵惇便被马贼所吸引，因为他们开始冲击了。急促的马蹄下，天地都是一阵起伏，挥动的弯刀间，赵惇能够看到升腾的血花。

    见此，赵惇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靠了上去，他自不会充什么侠客去行侠仗义，更没有心情除恶扬善，只是好奇马贼所图的什么，如果有趣，他赵惇还要插一手。

    很快，赵惇已能够听到此起彼伏的杀喊声、尖叫声，其中还夹杂着兵器交击的铿锵声音。这刻，赵惇脑海中已浮现出一个画面，数辆马车外，百余名侍卫正在抵挡马贼的攻击，只是他们为马车所牵，在马贼的快马冲击下，明显有些吃力。看到这一幕，赵惇明显起了兴致，打马走了上去，丝毫不怕他们看到。

    对于赵惇这三个不速之客，争斗中的众人都看到了，却也没有人搭理他们，他们只有三人，不管那方获胜，都能够轻易解决他们。

    马贼的冲击极其凶猛，每一次冲击都要有侍卫倒下，流淌的鲜血，已经将脚下土地染成血色，然而众马贼却是极其小心的避开了中间几辆马车，甚至连箭羽都不曾射出一支。望着这一幕，赵惇更加好奇了，不由打量起马车来。

    最中间一辆马车古朴，看似并无奇特的地方，然而赶车那老头，明显是个高手，只是让赵惇疑惑的是，他为何不曾出手。一旦那些侍卫被马贼全歼，以老头的功法虽然能够闯出去，马车恐怕是带不走了，或者他另有依仗。

    在马贼的快马冲击之下，众侍卫终是被耗尽将马车围了起来，只是没有人靠近马车，而此刻，一白裘丫头从马车内走了出来。年岁虽不大，鹅蛋脸樱桃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去甚是可爱。

    面对凶残的马贼，白裘丫头非但没有任何惧意反而笑了出来。娇憨的笑容中，绿衣丫头张口说道“呼延当家的，我姐姐说了，那三个汉人与我家小姐有血海深仇，只要杀掉他们，我姐姐就随你走，从此夫唱妇随，绝无虚言！”

    顿时，众马贼都将扭头直直盯着赵惇三人，眼中闪着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