旻宫词
繁体版

第2章 议策

    一路策马狂奔,待回了军营走进中军大帐,牧云翊环视帐中诸将一眼后,便与老都统夏山一起向正正襟危坐于主位之上,那员长像威猛不凡的将领单膝下跪,抱拳齐声道:“拜见君上!”

    那员将领约莫四十出头,身材魁梧,眼光犀利,身披一副柳纹铁叶明光甲,头戴一顶熟铜狮子赤羽盔,腰系镀金兽面束带,脚穿一双斜皮气跨靴,背后披着一件赤色大麾,一眼望去,只感此人真个是威风凛凛的铁血汉子。

    此人,正是牧云翊的父亲,关西山北九部之一的赤颜部大君长,辰朝加封的赤颜卫都指挥使,有着‘山北猛虎’之称的‘牧正川’。

    :“免礼,各归本位吧。”

    牧正川右手虚抬,牧云翊与老都统夏山便站起身来,各自寻了个位置坐下。

    牧正川环视帐中诸将一眼,起身走到长案旁那幅坚立着的舆图前,指着舆图,语气有些沉重的说道:“诸位,本君刚接到前方快马来报,左章城~失守了!”

    :“什么!”

    闻言帐中诸将皆是大惊,左章乃赤颜西部屏蔽,一旦有失,整个西部便再无遮拦,帕罗骑兵可一鼓作气直扑紫叶城下,紫叶城乃赤颜首府,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好了,左章既然已失,那便多说无益,诸位还是议一议接下来咱们该如何抵挡帕罗的兵锋吧。”

    牧正川制止了众的骚动,返回坐位坐下后,继续道:“先前,我本想抢在帕罗人未破城前到达左章,在与左章城的我军内外夹击,一举击溃帕罗人。但没成想,帕罗人破城的速度如此之快。如今帕罗的左谷贤王‘’纳古斯.查甘‘’在攻破左章后,自领四万人守城与外出劫掠左章乡野外,其余三万大军已整装完毕,由其子纳古斯.哈萨尔带领,直奔紫叶而来,诸位都说说,这仗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打?”

    帐内众人一阵交头接耳,有惊叹帕罗人攻城速度之快的,有对接下来局势发展担忧的,等等不一而足。

    这时,只见一位中年将领站起身来一抱拳,声如洪钟的道:“君上,当此时已无他法,唯有死战尔!”

    那中年将领一抱,目泛凶光,喝声请战道:“君上,未将愿为先锋,凭我手中大刀与三万儿郎之血勇,定杀得帕罗野狗狼狈而逃。”

    中年将领身长八尺,着一身精铁鱼鳞明光甲,头戴一顶熟钢圆顶赤羽盔,脚登一支黄皮衬底靴,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杀气汹汹。

    此人便是有‘霸刀’之称的赤颜七都统之一,先锋都统“濮阳霖”,濮阳霖武艺高强,一手九环鬼头刀法更是天下无双,曾凭借手中大刀于万军当中一刀将敌将斩于马下,赫赫威名在山北诸部中可止小儿夜啼,

    不过此人虽勇武有余,然智谋不足,行军打仗往往猛打猛冲,只图自己痛快,是以说出这等匹夫之言来倒也不足为奇。

    濮阳霖的话声刚落,一位头戴铺霜耀日赤羽盔,身穿一副钓嵌梅花榆叶甲,腰挂一柄七星长剑的中年将领站起身来抱拳道:“君上,帕罗势大,绝不可力战,要臣说与其全军死战,倒不如进守金鸡岭,金鸡岭地处紫叶川与左章山地交界,地势险峻,只要守住那里,便能扼制住帕罗人的攻势!”

    说话这人乃赤颜七都统之一的后军都统蔡元洲,此人少年时曾游学关东,跟随辰朝兵法大家‘仲玄道’习过三年兵法,是赤颜诸都统中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兵家学子,而也因为此事,让他在诸都统中为人行事都比较自傲,不过此人虽傲,但真才实学还是有的,不说其他,单以临阵对敌的排兵布阵来说,此人当数赤颜第一。

    :“不可!金鸡岭虽地势险要,但三面却皆是悬崖峭壁,唯有南面有一条进出的山路,我军若退守金鸡岭,帕罗人只需万余人便可将我军封死在岭上,加上此时临近深秋,草木枯黄,到时莫说扼制,恐怕帕罗人只需放一把火,咱们便有全军覆没之危。”

    蔡元洲的话刚说完,大帐之中便有一人站起身来反对。

    牧云翊扭头向那人望去,待看清楚是谁后,嘴角便不自觉翘了起来。那人约莫二十五六岁,他头戴一顶银亮虎头赤羽盔,身穿银白梅花榆叶甲,上笼着一领白底梅花百雀袍,脚登一支黄皮衬底靴,五官端正,面容清秀,单就面相来说他不像是一个将军,反而更像一个书生。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牧云翊的义兄,同时也是赤颜七个都统之一,有着‘玉面白龙’之称的左军都统拓跋浩。

    整个赤颜军中,一共有七大都统,七大都统性格各有不同也各有本事,其中牧云翊最敬重的便是身为中军都统的夏山,老都统十四岁便入了军中,一生跟随三代君主征战,军功赫赫,整个赤颜军中无人不敬仰于他。不过,牧云翊最喜欢也是与他关系最好的,便是这位玉面白龙“拓跋浩”了,

    拓跋浩本为柔然奴隶,十二岁时被卖入牧家当作杂役,后因为人机敏,上进好学,从不因自身奴隶身份而自暴自弃,反而利用闲暇时间读书识字练武强身,是以被牧正川看重,废去了奴隶身份,召为贴身亲卫。十年来,他跟随牧正川南征北战,立功无数,虽不过才二十五六年纪,却已积功位例七都统之二。

    拓跋也是知恩之人,他深知他有今日之功业乃是受牧正川的赏识,所以他对牧正川很是敬重,对牧云翊也如亲弟弟一般照顾。也因此,在去年中秋佳节,他也正式被牧云翊的父亲牧正川收为义子。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又同时拜入老都统夏山门下学习枪法,如今又成了义兄弟,在感情上自然比之旁人更加要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要等帕罗野狗兵临城下才行吗?”

    听众人在这讨论来讨论去却都没有想出可行的办法,濮阳霖忍不住大声咆哮的吼道。他嗓门本来就大,不发怒时说话都好似洪钟一般,如今心中有怒,那声音之大更是宛若雷霆,直震得帐内众人忍不住想捂耳朵。

    看见濮阳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帐内众人丝毫也不觉意外,毕竟朝夕相处,他们对濮阳霖是什么样的人早已清楚,知道对他这样刚直鲁莽的人来说,想那些弯弯绕绕的最是伤脑,与其想些有的没的,倒不如直接杀过去痛快些。

    牧云翊揉着还在嗡嗡作响的耳朵,不由失声一笑,暗想这老憨货去练刀真是可惜了,就凭他这大嗓门,若去练佛门狮子吼,定然会天下无敌。

    而就牧云翊失笑的那一瞬间,他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张画满山川地型的舆图,望着图上画着的一座座山川与河流,之前与老都统交谈时的一些模糊想法,忽然又从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并随着他的深思,正在不断的完善,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揉着耳朵的手也慢慢的停了下来。

    牧正川见帐内众人交头接耳争吵不断,不由眉头一皱。忽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牧云翊,见他坐在椅子上一脸沉思,于是问道:“大郎可是有什么想法了?”

    陷入沉思的牧云翊起先并没有听到父亲对他的问话,待到身旁的一位将军轻轻推了他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于是连忙起身抱拳道:“父亲,孩儿在想,咱们是不是可以伏击一下帕罗人。”

    :“伏击帕罗人,如何伏击?”牧正川问。

    牧云翊起身大步走到舆图前,指着地图说道:“父亲,诸位将军,帕罗人攻破左章城后,看其进军路线,想来下一步便会是南下紫叶,而从左章前往紫叶,最近也是最适合骑兵走的一条路便是‘关阳道’。”

    老都统皱眉,道:“大公子是想在关阳道伏击帕罗人吗?可是大公子,关阳道地势宽阔,道路两旁也无太险要的地形,实在不是行伏击之事的好地方。若强行伏击,我军恐伏击不成,反有全军覆没之危啊。”

    牧云翊微微一笑:“帕罗狼骑战力之所以冠绝天下,那是因为夕月草原与西域十六国一马平川,帕罗骑兵来去自如,自然无往不利,然咱们山北却多的是山地丘岭与小形盆地,此种地势下骑兵难以展开与快速机动,一旦交战反而对于咱们赤颜的步军有利。而且,谁说我想在关阳道设伏了。”

    :“不在关阳道设伏!”

    牧云翊此话一出反倒让帐中诸人疑惑不解了。

    牧云翊微微一笑,手向地图上一指,道:“正如老都统所说,关阳道地势宽阔且道路两旁无险要地形,实不是行伏击的好地方,所以我想将伏击之地选在这。”

    诸人纷纷向牧云翊手指的地方望去,只见地图清晰的印着三个大字,‘抚云道’。

    牧云翊用手指在地图上一划,继续说道:“帕罗人来势凶猛,且敌我力量悬殊,是以此战只可智取,不可力敌。先期我军可采用欲擒故纵、诱敌深入之计,诱使帕罗人至我军伏击圈内。抚云道乃关阳道东进的小道,长三十余里,地形外缓而内险,山口是舒缓的小山包,大道宽阔,可是越往里走越是狭窄曲折,加之山体土多石少,所以林木茂密,如今正值秋季,谷中道路草木枯黄,将帕罗人引诱进入谷中,在放火烧之,敌军必破!”

    “抚云道确是个设伏的好地方,但帕罗人岂会那么轻易上当?”

    诸将中,一位三十左右岁,头戴玄铁虎头盔,身穿护心鱼鳞甲,腰挂长刀相貌堂堂的将领问道。

    说话的乃是七都统之一的亲卫烈焰营都统秋池,此人武艺谋略在诸位都统中皆不算出色,但他却是牧家的死忠,牧正川心腹中的心腹。

    牧云翊道:“若是平时,帕罗人自不会轻易上当,但现在帕罗人连战皆捷,正是气势如虹之时,全军上下早已生出自大之心,这一点从他们敢以三万人便南下紫叶就可以看出来,若我军派遣一员大将带领万余骑兵,与前来的帕罗人大战一场,然后佯装败退,到时帕罗人必定穷追不舍,待将其全部引入抚云道伏击围,那便到了我们全歼这股敌人的时候了,不过此计说来容易,实行起来却要小心翼翼,不容出错,否则只需露出一点破绽,敌必不会中计。”

    牧正川点点头,对众将道:“你们觉得此计可行吗?”

    :“大公子此计看似简单,但却是当下最有效的办法了。而且一旦全歼这股帕罗人,之后作战,咱们便轻松许多。”老都统夏山道。

    诸将齐齐起身抱拳:“末将等也赞同!”

    牧正川沉吟半响,猛的站起身从案上取过一支令箭,道:“众将听令!命老都统夏山、蔡元洲二将率领本部人马,先行南下至抚云道,到达后在谷中密林设置引火之物,而后埋伏左右,等我号令,火箭齐发!”

    “是!”

    老都统夏山、蔡元洲对视一眼,上前接过军令箭。

    “命拓跋浩、牧云翊带领全部我军骑兵前去迎敌,只许败不许胜,引敌军南下!”

    “末将接命!”

    牧云翊、拓跋浩上前接过军令。

    牧正川再抽出一支军令箭,道:“命濮阳霖领军在抚云道西口设伏,待拓跋浩、牧云翊诱来敌军后杀出,关门打狗。”

    “濮阳霖领命!”

    “命秋池率军埋伏在抚云道东口,等到抚云道内火起,与本君一起行动!”

    “是!”秋池领命。

    “各部依计行事,勿使有失!”

    “是!”